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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仙中了火毒,内息有損,輕功也發動不出來,還沒走出多遠,身後就來了追兵。他回身甩了幾個暗器,不過扔幾個暗器的力氣就讓他咳嗽了好一陣。
看來桃花仙果真受傷了,而且傷得還不輕。
李長安一邊讓人回去傳信,一邊追擊桃花仙。桃花仙本來想從東南方向逃出城,那裡地勢平坦,沒有什麼東西阻隔,用輕功還是能攀上城牆的。
但宋明赫帶人忽然出現在東南方,堵住了桃花仙的去路。
桃花仙隻能轉身繼續跑,不曾想被逼到了絕境。面前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擡頭,是峭壁懸崖,瀑布從山頂滾落,濺起一地的水珠。
桃花仙看着那峭壁懸崖,莫名笑了一下。
宋明赫道:“桃花仙!你還想逃到哪去?”
桃花仙陰森森地看了宋明赫一會兒,接着把自己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粗布長衫扒了,露出裡面的粉紫衣裳,又把裹着臉隻露出眼睛的布條扯了,布條下,是一張秀氣的臉。
一群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說桃花仙殺人那麼兇狠,必定兇神惡煞,但委實沒想到,長得竟然可以說是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漂亮。
隻見桃花仙從袖子裡抽出自己的桃花簪子,把自己頭發绾了,又仔細地插上桃花簪。
接着他從桃花枝自動從袖中脫出,他握了劍,擡眼,平靜看向衆人。
不知為何,隻那一眼,一群人竟然想往後退一步。
追人的時候還沒感覺,因為桃花仙穿得破破爛爛,不像是追桃花仙,反倒像是追一個岌岌無名的小賊。而此時全套裝束完畢,隻看着他,便會讓人會想起華光廟那一刻。
那種讓人感覺恐懼的實力。
李長安卻一步沒退,靜靜看着桃花仙。這個時候他其實很想走近一點,跟桃花仙說一兩句話。
知道當年桃花谷事情真相了,隻有桃花仙了。
謝夭混在人群中,平靜地看向那位“桃花仙”的眼睛。極長老的臉易了容,是往漂亮秀氣這個方向化的,唯獨有一點,就是不能像謝夭。
極長老目光掃視衆人,在謝夭身上似是多停留了一會兒,謝夭充滿歉意地,沖他點了一下頭。
極長老又移開視線。
有了上次的教訓,衆人不敢輕易上前。這時有人拉開了弓弦,衆人都聽見了弓弦拉滿之時的铮铮聲。那人正是暗鴉齋長老,暗鴉齋号稱天下箭術第一,最會用箭。
衆人恍然大悟,對啊,可以用箭!
一群人拿了弓箭,弓弦都拉滿,箭指着桃花仙。架勢已經擺了,數百支亂箭下去,沒中毒的桃花仙不好說,但中了毒桃花仙一定難逃。
但宋明赫和李長安沒有下令,沒人敢放箭。
李長安看了宋明赫一眼,心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數百号人就這麼僵持着。謝夭當時在華光廟時還感覺不出來,如今站在人多的這邊才感覺對,對面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是顯得那麼孤獨,那麼孤立無援。
這時,隻見桃花仙一笑,揮劍劈過來。
劍氣再次如同波浪,還沒到跟前就讓人心慌。一個小弟子害怕,手一松放了箭。
李長安心下一驚,他甚至想去攔那支飛過去的箭,但已經來不及了。
接着便一發不可收拾,都以為是下令了但是自己沒聽見,那一瞬間萬箭齊發。
謝夭站在人群中間,懷着一種格外複雜的心情,擡頭,看着數百隻箭劃過上空,穿過瀑布激起了水霧,射向扮演自己的極長老。
謝夭沉默着,從暗鴉齋那拎了一把弓箭,又要了一支箭,箭搭在弦上,他把弓弦拉滿。
箭對準極長老,他平靜地擡眼,跟極長老對上視線。
極長老忙于對付千百隻飛箭,在對上謝夭視線時還是一驚,他心道,謝夭就不怕這是他自己的結局麼?
如今,這是要自己放箭殺了“自己”麼?
數百隻箭被桃花仙的劍氣沖撞了一下,方向都有些歪,桃花仙身上插了好幾支箭,但地方都不緻命。桃花仙全身都是箭的擦傷,殷紅的血肉外翻,看上去讓人心驚。
李長安這時大吼道:“停下!不許放箭!”
桃花仙不能就這麼死了,他還有好多要問的沒有問……
但現場太亂了,弓箭穿破空氣的聲音,弓弦震動的聲音,與劍氣相撞時爆炸一般的悶響,全都混雜在一起,沒人聽見他的吼聲,他像一隻困獸,徒勞地去阻止數百支箭。
謝夭閉了一下眼睛,松手,箭急速射出去,正中極長老心髒。
看見桃花仙中箭那刻,李長安整個人怔了一下。
極長老半跪在地上,一手握住箭杆,看着某個方向,咧開嘴一笑,吐出了一口的血沫,接着重重歪在地上。
謝夭随手扔下弓,像是丢棄了什麼輕飄飄的東西,即使這張弓剛剛解決了他“自己”的性命。
李長安大吼一聲:“都停下!别放箭!”
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接着不顧宋明赫命令沖過去,捂着桃花仙還在湧血的胸口,又把他頭托起來,手忙腳亂地問:“先别死,先别死。你、你見過謝白衣麼?最後一次見他,他……他什麼樣子?”
極長老咳咳兩聲,想說什麼,一張嘴就是一口血沫。
李長安又手忙腳亂地去擦,聲音都在抖:“他、他還活着麼?”
極長老嘴唇抖了兩下,似乎是在說什麼,李長安顧不得他此時滿臉血污,把耳朵湊近了,聽清他說什麼那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桃花仙用破碎的嗓子喑啞着說話,語氣還有那麼一點點嘲諷和調笑。
隻聽見他道:“謝白衣,死了七年了。”
李長安那個瞬間大腦是空白的,甚至有點不知道作何反應。茫然了那麼一秒,心口劇烈地疼起來,疼得他想把身體蜷起來。
“他怎麼死的?他可是謝白衣。”李長安抓住桃花仙領子,搖晃着他身體,幾乎颠狂地問他,“謝白衣那麼強,謝白衣怎麼可能死?”
桃花仙卻已經嘴角帶着笑,緩緩合上了眼。
所有人都看見那個最為冷靜,最為自持,最為早熟的少莊主瘋了一樣搖晃着桃花仙的屍體,憤怒地大吼道:“我他媽問你他怎麼死的?!”
這個他,沒有其他人,隻能是謝白衣了。
謝夭背過身,往外慢慢地走,聽見李長安這聲吼,又停住腳步。
從心尖開始疼,疼痛密密麻麻地漫上來,整顆心都被攥緊了。
他又回想起冰蠶的滋味了。
娘的,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