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說着,便轉過了頭來趕客,現在的他最想一個人待着。
可是看着門口的人,他卻說不出了。
“連師父也趕?”天玄倚着門,就這樣看着他。
符清低垂下頭,含糊不清地說道:“……沒有。”
天玄并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應當就是交代兩句就走。
“知道你沒生氣,不用裝得那麼兇。”
“你的手有些涼,晚上記得把窗子關嚴實些,我加固了阿淨的陣法,但若是外面有什麼動靜,還是要你們出去看看,畢竟城裡的都是些普通人。”
符清聽着天玄的話,心頭一顫,追問道:“你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你要走了?”
天玄知曉他會這樣問,眸光柔和,落在他身上,“越翡今晚就到,我先歇歇,等會兒去接他,就一會兒,不會很久。”
這下,符清緊抓着桌角的手才漸漸松開,也舒了口氣。
天玄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準備離開。
少年青澀又清透的聲音落入耳中,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清晰。
“師父。”
素白的身影一頓,止住了腳步,靜等着下一句。
“好夢。”
天玄回頭,一雙眸子染上了說不清的情絲,連他自己都摸不清楚,隻覺得心頭一軟,他知曉自己不該說那麼多,但他還是回了一句。
“你也是,好夢。”
直到看到那抹身影遠去,符清才挂上了一抹笑,是少年最真摯又藏于心中的愛意。
也是難得,他沒再多想,洗漱完了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那抹笑也一直留在他的臉上。
好夢。
可是這一夜并不太平。
不知怎的,符清睡得昏昏沉沉,還是阮淨費了好大勁才将他叫醒。
睜眼時并未看見破曉的天光,室内和窗外還是昏暗一片。
“大師兄?怎麼了?”符清看着一臉着急的阮淨,隻覺得腦袋不太清醒,但還是麻溜地爬起了,穿戴好衣物。
“百鬼夜行,失控了。”
符清動作一頓,反問道:“師父已經走了嗎?”
阮淨點頭。
該死,偏挑在天玄不在的時候出事。
“我出去看看。”符清召出長劍,想也沒想就出門了。
阮淨看着符清的背影,眸光一動,跟了上去。
火光連天,百鬼夜行。
一時分不清這裡是人間還是地府,真實還是幻覺。
早聽聞宜州之名,但今日之景還是第一次見。水鬼爬行,白绫橫飛,偶有長舌鬼一閃而過,又不見了身影。
符清不敢出手,這些都是亡者,本該養靈入輪回的,如今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然暴起。
在一片亂象中,他瞥見一抹身影,那一縷鮮紅的長發在火光中沒那麼顯眼了,卻也太不合時宜了。
這個人不簡單。
符清心想着,不顧周身怨靈作祟,飛身追了上去。
雖是作亂,但有阮淨起陣壓制,這些鬼魂也傷不到正常人,所以他也放心去追。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轉眼便消失在街角,又留下一縷痕迹,倒像是引人前往。
符清知曉這是陷阱,但還是想闖一闖。
祭壇中血色無盡,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血,那紅發人也不知去向,符清眼看着此地詭異,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即将離開時卻感到肩上一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他猛然回頭,隻見天玄站在他身後,那隻手也順着他的脖頸漸漸向上,撫上他的臉,指尖蹭着他的唇。
這一下,他是真的動都不敢動了。
天玄又上前一步,微微垂着頭,隻要再近一些,雙唇即可觸上。
溫熱的呼吸讓符清心亂了,可他卻想反抗。
“怎麼了?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天玄見他不為所動,低聲問着,卻有一種引誘的意味。
“我是喜歡是想要,但也要看人,你又是什麼東西。”符清一掌推開眼前之人,冷眼靜看。
隻見“天玄”低低一笑,便化為黑氣四散。
果然是髒東西。
本以為事了,他便可安心回去相助大師兄,可熟悉的聲音傳來,卻讓他心頭一震。
“你……你居然是這樣的心思。”濃霧之後,言淮景看着符清,一雙鳳眼滿是不可置信。
有驚訝,也有一種淡淡的……惡心。
這樣的眼神,是符清最怕的,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在旁人眼中是怎樣的不堪,但這種眼神出現在言淮景眼中,他卻有一些悲傷。
“他是你師父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你們都是男人!你怎麼可以這樣惡心!生出這樣龌龊的心思!居然喜歡自己的師父!”言淮景怒吼出聲,每一言每一語都如同細針一般刺在符清心上。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算朋友,他怎樣,也不用言淮景管的。
符清本就心中壓抑,又被言淮景這樣說,也不再克制,雙眼紅得要滴血,連聲音都沙啞了。
“我怎樣,惡心?龌龊?你現在看清我了也正好,是,我就是這樣。”
“我就是喜歡自己的師父怎麼了!又不是你師父。”
言淮景本該繼續,卻突然露出慌張的神色,雙眼望向符清身後,魂都要飛了。
“道……道長……”
這幾個字,讓符清渾身的血一下就冷了,他隻覺得自手腳開始,無一處不是冷的。
魂飛魄散?都算是輕的。
他害怕回頭,怕看到那人失望的表情。
怕……那人不願意再見他。
他又在想,或許是言淮景在诓他,隻是騙他的,天玄根本不在。
但他還是僵硬地轉過身,知道看到那熟悉的臉,他的心才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