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說着說着,也是滿眼感慨,“他是懂事,卻太過懂事了,藏着一堆心事從不與人說,有些時候我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阮淨一怔,也是尬尬一笑,他怎會不知符清最深的心事是什麼,也隻有眼前之人不知罷了。
符清刻意隐瞞,天玄自然是看不清的。
這種事也稱得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這樣的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
可又能怎樣,一個是敬愛的師長,一個是疼惜的師弟,若是捅破了窗戶紙,大家又該如何相處。
相信符清也是這樣想的。
畢竟天玄一生所求便是“清淨安甯,歸元如嬰”。
這份甯靜來之不易,誰也不想打破。
現在這樣,師父還是師父,師弟還是師弟,就已經很好了。
“阿清這個年紀是這樣的,十幾歲的少年人,不愛和長輩交流很正常。”
“确實。”天玄眸子閃過一絲柔情,難以捕捉,卻又是最真實的,“他心思細膩,又太過體貼旁人,我總擔心他會受委屈。”
“不會的,阿清若是心中不爽快,是會動手的,斷斷不會委屈了自己。”
話是這麼說,但總有一些人,是符清不想動手的,也舍不得動手的。
“師父嘴上說着不偏心,可還是多為阿清考慮。”阮淨忽然一笑,也是暗戳戳地點着。
天玄指尖點上命盤,那虛浮在空中的命盤便化為了點點星光消散。
他抿唇輕笑,沒再多說了。
回到住所時天色已暗,隻留得一輪月色透過厚重的雲層灑向這座城池,不見繁星。
走近了些便能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蹲坐在台階上,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團子,低垂着腦袋,隻能看到烏黑的長發順着肩頭滑落,如瀑一般。
符清看着腳下冰冷的石階,不知在想些什麼,也出了神。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雪白的衣袍映入眼簾,他猛然擡頭,隻見天玄站在他眼前,正垂眸滿是笑意的看着他。
“大晚上的,不進去和他們玩,在外面吹冷風?”
說着,伸出了手。
符清眨巴着眼睛,老實地抓住了天玄的手,站起身,耳垂有些發燙,悶悶地說。
“在等你回來。”
這話聽着,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軟。
春水化冬雪,冰雪消融從不是一瞬。
“方才有些話要同你大師兄說,早知道你在等我回來,我就快些了。”天玄感到手中一涼,心中也是疼惜。
符清心頭一暖,喜色難抑,怕是偷着樂呢。
他心裡有我。
江甯:“你說二師兄在樂什麼呢?”
江嬰:“這還看不出來?看看手!”
江甯:“奧奧,原來如此。”
言淮景探出一顆頭,湊到二人中間,“你們在說什麼?”
說罷,他又将目光投向符清。
“哪看出他樂了?”
符清還是如同往常一樣,一張淡淡的死人臉,言淮景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這兩兄妹是打哪兒看出來符清高興的?
“你仔細看看,二師兄現在是不是粉粉的,看他那個嘴角,都要壓不下去了。”江嬰貼着言淮景的耳朵悄悄說着,生怕被符清發現。
可話還沒說完,便收到了來自某人的眼刀。
于是江嬰老老實實地縮回了哥哥身後,低着頭,生怕被拉出來胖揍一頓。
“粉?沒有啊,就是白裡透紅的,氣色不錯。”言淮景不似他們那樣了解符清,自然是看不出這些變化,隻是他眼瞧着這對師徒的相處方式,怎麼看怎麼怪。
反正他和他師父從不這樣。
也對,他對他師父,不像符清這樣依賴。
符清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一聲不吭的如同木頭人一樣。
天玄察覺到這孩子絲滑的動作,也是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好不容易捂暖了的手就這樣收了回去。
“二、二師兄氣色不錯啊……”江甯一手護住妹妹,挂起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連話都說不順。
符清:“還好,沒死,氣色當然不錯。”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言淮景瞧着符清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小符哥等等我!”
符清回頭,滿是疑惑地看着他,“我去睡覺,你也要一起?”
言淮景立刻停住了腳步,“沒、沒有!”
于是符清沒再管言淮景了,轉身徑直走向自己的住處。
漆黑的夜裡亮起一盞燈火,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不知怎的,看着有些孤寂。
言淮景心想着,符清故作老成,可他這個年紀,不該這樣的。
天玄看着站得像柱子一樣的兄妹倆,也不免多說幾句。
“你們明知他臉皮薄,還當面說他嬌氣,再有下次就自己哄去。”
江甯一驚,沒想到二人輕聲之言都被師父聽了個真切,幸虧師父沒多想,也隻覺得他們說符清這樣是嬌氣,不然真猜到了什麼,那怕是要完蛋。
也正是因為天玄不懂這些,他們才敢這樣放肆,當着符清和天玄的面議論這些。
隻是不知符清是不是生氣了。
但是天玄知道,他才不會生氣,隻是單純臉皮薄,不好意思了。
這孩子就是愛裝作兇巴巴的,把旁人都吓到了,他才會覺得安全一些。
然後啊,再躲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慢慢平靜下來。
“知道了,師父。”
聽到兩兄妹這話,天玄知道他們多半不會改,但還是沒有再說,朝着那抹燈光走去。
推門聲不大,卻也驚着了裡面的人。
“還真要和我一起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