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知道世間隻有兩位仙人,若是仙隕,那他的師父也有可能。
盡管他們知曉真正的預言,也無法告知世人,仙隕二字太過沉重,無人能承受起。
更何況滅世之災。
若是讓世人知曉真正的預言,怕是會引起恐慌。
在他們眼中,滅世與仙隕皆與劍仙有關,隻要世間沒有劍仙,便不會引起之後的災禍。
但這真正的預言不同,怪不得天星閣滅門之後,殺人者沒有帶走真正的預言。
因為他不怕他們知曉,因為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知天下。
“師父,這預言你怎麼看?”
“你天生劍骨,成仙指日可待,這第一句多半是指向你,但我不知道是否與後兩句有關聯。”
符清沙啞着聲音,“那仙隕呢?和你有關嗎!”
一時沉默無言,隻餘山風穿堂而過,驚走一地鳥雀。
白紗之下的眼睫微顫着,天玄幾次欲言又止,才說出了四個字。
“我不知道。”
符清剛想開口,卻察覺了一絲不對勁,擡眼看向門外,一地蕭索。
塵埃蕩起,山雀駐足于梁,乍一看蕭條至極。
他沖出門外,一掌劈向來人右肩,閃避着迅猛的拳法,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地壓下,抵死在地上。
“痛痛痛!”那人嚎叫着,就差掉兩滴眼淚水了。
天玄緩步走出,看着被符清壓制的人,蹲下身打量着那人的臉,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别打了!我不是壞人!”
“鬼鬼祟祟的,誰信你。”符清一腳踹上了那人的屁股,叫那人下巴抵着地來了個狗吃屎式。
“我是過來找人的,來了便看到你們在屍體旁邊,我還以為你們是殺手呢!”那人嚎叫聲沒停,吃痛急促地喘了兩聲,繼續解釋道。
“那你說,你來找誰。”天玄看着那人皺成一團的臉,也是覺得好笑,打趣着問道。
“樊院,樊素雲。”
一聽這個名字,天玄才擡眼示意符清松手,符清雖是覺得奇怪,但還是乖乖聽話,松開了手,看着那人揉着肩膀癱坐在地上。
這時他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和他差不多大,臉白皙如玉,錦衣玉镯,應當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孩子。
“樊院有這個人,他沒說謊。”天玄拍拍衣袍站起身,對上符清不解的眼神,靠着牆解釋道。
“說說吧,你是誰。”他移回目光,看向了那人,說道。
那人長舒一口氣,“我叫言淮景,是蒼行上仙的弟子。”
符清一怔,回頭看向天玄,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腦子缺根筋的二貨是越翡仙人的徒弟?别逗我了。
而天玄隻是回了他一個眼神。
是的,沒錯。
這也怪不得越翡整日想要搶符清走了。
言淮景拍拍屁股站起身,抱怨着:“想都不可能是我滅了人家滿門啊,我連你都打不過,還能打得過這些老天師!”
說罷,他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星室。
符清也默默跟着天玄走了進去。
一進星室,隻見言淮景蹲在角落裡,不知在做些什麼,賊頭賊腦的,也稱得上鬼鬼祟祟,怪不得被人當成壞人。
他們兩個一左一右盯着言淮景,雖然知道此人沒有壞心,但他們也是好奇,這人究竟在幹什麼。
突然,言淮景高舉起手,指尖捏着一片柳葉狀刀刃,高喊着:“找到了!”
符清定睛看着他手上類似于暗器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哼哼。”言淮景一臉驕傲,也是擺起譜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叫柳葉刃,老稀罕了。”
“柳葉刃?”
“見過這東西的人很少,你們猜猜是為什麼。”言淮景仿佛忘了剛才的疼,擡手抵在符清肩上,就這樣靠着。
符清垂眸看着抵着自己肩膀的胳膊肘,聳了聳肩,卻無濟于事,隻能作罷。
“為什麼。”天玄倒是接了他的話,問道。
“因為見過這東西的人都死了啊。”言淮景收回自己的胳膊肘,朝天玄走來,可沒走幾步就覺得身後發涼,不敢再向前了。
“這東西的主人是菅衣使地榜第一,饒欲雪。也隻有饒欲雪一人有,所以啊,天星閣多半是被饒欲雪滅的。”
可惜言淮景叽裡呱啦講一大堆,這兩人都沒聽懂。
“菅衣使是什麼東西。”符清問道。
他雖來過人間,但甚少探知此類消息,對于菅衣使這種組織一概不知,提起也是一臉懵。
言淮景隻覺得這兩人腦子沒毛病吧,菅衣使這麼吓人的組織他們居然聽都沒聽過,不會是從哪個山洞裡蹦出來的野人吧?
于是他又自豪了。
“菅衣使是一個殺手組織,天上有真仙,那菅衣使便管地上事,定地榜,這地榜第一的殺手,便是‘萬波蕩盡菅衣客,一劍肅平浴血來’的饒欲雪。”
符清:“什麼東西,花裡胡哨的。”
天玄:“……”
“反正就是,這個人很恐怖很恐怖,我是打不過的,他要是回來看有沒有留下活口,我們就完了。”言淮景見他們面色不改,也絲毫不懼,一陣無言,但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滔滔不絕了。
“不,是你完了,和我們沒關系。”符清搖頭,指了出來。
“别這樣啊,聽說菅衣使是會留在任務附近監視的。”言淮景繼續說着,“我要和你們一起,我害怕。”
越翡仙人的弟子就這膽量?
符清心想着,心中暗暗鄙視了一下言淮景,又擡眼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天玄。
“我沒意見。”天玄垂眸沉思,良久才開口。
言淮景是越翡的弟子,天玄和越翡是故交,定是要護着言淮景的。符清這樣想着,也是将自己說服了,點頭應下。
見二人答應,言淮景不掩眼中喜色,連忙問道:“還沒問你們名字呢,怎麼稱呼啊?”
符清想着天玄的話,不能暴露自己的名字,更何況眼前之人是言淮景,于是開口:“秦符。”
天玄滿意一笑,“懸天。”
“你這名字好奇怪,我還是叫你道長吧。”言淮景皺着眉頭,心中暗念了幾遍,又搖了搖頭。
“随你。”天玄指尖微動,擡眼看向符清,“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言淮景是個缺根筋的,傻站着不動,符清心中翻了個白眼,一把扯着他的衣領,将他又拖又拽地拽出了門。
直到兩個少年徹底背對着天玄,他才擡手撫向眼前的白紗。
指尖夾着白紗滑落,露出一雙映浮世萬千的眼眸,眼中三千世界流轉,倒映着那月白色的身影。
他看見了,關于符清的未來。
眼中紅光由淺及深,逐漸變得妖冶,塵欲堆積,他猛地閉上眼,将白紗覆上,指節抵在額角,壓抑着心中無處安放的塵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