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昭有些又懼又慌,懼是因他心中清楚,他敢說個不,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不管真心與否,正确答案也隻有一個。
慌,是因安冥淵靠的太近,雖然他知道,他隻是研究澤沐然在他脖頸上留下的痕迹,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安冥淵身上很香,是淡雅的冰凝花摻和着雪山冰霜與晨間露水的味道,澤沐然在這一方面一向很講究。
他本就容顔貌美,發絲烏黑如墨,氣質雖不是澤沐然那般冷冽,但卻像是初春融化,突破薄冰上所屹立的一株嬌花。
那種安和,隐隐約約的嬌柔,帶着一縷妩媚動人,都是很難在澤沐然身上體驗到。
他的手也很冰冷,但不似澤沐然的那種無情,死寂。每當澤沐然碰他時,討昭總覺得有一種非常異樣的感受,他覺得澤沐然在其絕塵出衆流光溢彩的表面之下,是一個冰冷的死物。
可安冥淵不同,安主子的手雖然冰冷,但卻隐約能感到脈搏,生命的跳動,與之相比,總覺得莫名安心。
原本,討昭很懼怕安冥淵,覺得他是極為恐怖的妖怪,暴虐嗜血,若是惹他惱怒,便會把他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但相處久了,便發現他很好,好到他覺得受過的一切委屈苦難都是為了這一天,都是為了能與安冥淵相逢。
就連在第一任主子那,也沒有在這過得好的萬分之一,他現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新主子有些不谙世事,但卻會問他餓不餓,需不需要休息,很是關懷。
但討昭不知道,這一切歸功于澤沐然千叮咛萬囑咐,在他回來之前不要把人弄死了。
而安冥淵不清楚他一天要吃幾次飯,休息幾次才不會死,因此才會總是問這些反複确認。
討昭已經很滿足了,他記不清父母的樣子,隻知道在他七歲時被奴商買給府上,當做死衛訓練。
管事的教育他們要知恩圖報,主子就是主子,忠心,赴死,榨幹所有的價值,就是他們唯一的要做的。
他多次救主有功,因此在修為盡毀,半瞎了眼後也未被處理,反倒是分去宅院打掃書房,平日裡到是清閑。
比起那些沒日沒夜血色迸濺的昏暗日子,竟是難得安逸了些時日。
後來風雲變天,府邸主家紛紛逃亡,他唯一的價值便是作為家産變賣,他本以為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是換個主家,但卻沒想到世上還有人有那種癖好。
討昭哄不好新主,他不會,也不想學,可他的反抗很可笑。當他努力堅持隐忍,無聲的抵抗,可最終在那漫長的饑餓,痛苦,寒冷之中,終發現前路黑暗一片,永無盡頭,似乎除了死以外,再無任何選擇,他放棄了。
然而這并未能讨好新主,隻是很快被厭棄,興許正是因為他的不屈才引得他人格外想要征服,因此當他學會低頭,便更加顯得破破爛爛一文不值。
接着他遇到了楊婆,楊婆花光了一生的積蓄将他這樣的廢人買下,他不明白,但他很快便明白了。
是肺痨,對于楊婆這個年紀,恐怕沒有多久時間了。
楊婆的命很苦,她的郎君姓肖,而他們二人膝下曾有一兒一女,女兒叫肖素,兒子叫肖二。
然而肖素出嫁那日,光天化日之下被歹人擄走,綁去康府遭了玷污,又從府邸中衣衫不整丢了出去。
隻因那家有修士倚仗,暗處又有勾結官府行了好處,也是城中有頭有臉的富商,可謂是權勢之下隻手遮天,誰也奈何不了。
肖素當場撞階而死,後也不過是随意草席一卷,被其奴仆丢入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