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的醫生說,葉海還沒滿月,受傷的後腿可能是不小心摔傷,也可能是人為造成。
但好在發現及時,又傷得不深,把骨頭重新固定回來就可以。
第一次養狗,葉舟沒有經驗。
但是有顧疏河刷卡,他把所有可能用上的東西都打包帶走。
後備箱全部裝滿,還有很多訂貨明後幾天陸續送到。
回去的路上,葉舟舉起這可憐的小狗。
“葉海啊,以後你就好好享福吧。雖然之前吃了點苦,但你是天生的富貴命啊。”
顧疏河笑了笑。
一隻狗,睡得第一個狗窩就兩千多,可不就是天生富貴命。
有人買單,葉舟連價格都不看,順眼的就全部拿下。
過去的做夢素材,忽然就成了真。
葉舟說:“要是早點有錢就好了。”
“現在也不遲吧。”
“現在有錢沒錢也沒什麼區别了……苦日子都過習慣了。”
“還有以後。”
顧疏河語氣堅定。
“明天後天大後天……還有數不完的以後。”
他看着前方坦途,沒看到葉舟嘴角冷淡的笑意。
葉舟手指蹭着小奶狗的下巴,“聽見了嗎葉海?以後富貴日子多着呢,讓這個姓顧的養你,你狠狠花他的錢,他的錢都是從我這薅的,不花就沒人幫我花了。”
葉舟一口一個葉海,叫得一本正經。
葉海……
葉海……
“吱呀——!”
顧疏河狠狠踩下刹車。
葉舟摟整個人差點被甩出去。
他摟緊了懷裡的狗,轉頭罵:“要死嗎?”
顧疏河瞳孔顫抖,身體一動不動,呼吸卻一再加重。
“你怎麼了?”
顧疏河深呼吸數次,平緩了呼吸,卻沒緩和頭疼。
“老毛病,沒事。”
顧疏河擠了個笑容。
葉舟說:“我又沒擔心你,我是怕你死我跟前。”
顧疏河用手按壓眉心,低聲說:“我會抽空去檢查,你也不用擔心,我的任務還沒完成,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
“什麼任務?”
顧疏河看看葉舟,又看看葉舟懷裡的狗。
“把葉舟和葉海都養好。”
葉舟嫌棄地抖抖肩。
真幾把肉麻。
顧疏河說的話和眼神都是,肉麻的要死。
-
打開房門,顧疏河就像路上急刹的意外沒發生一樣,和葉舟介紹起這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顧疏河帶他看了落地窗正對城市湖景的客廳。
看了有衣帽間的卧室。
看了幹濕分離帶按摩浴缸的浴室。
這裡比葉舟能想象的任何地方都要整潔。
就連廚房竈台上的拐角都一塵不染。
更别提潮濕的青苔,窗外的蟲鳴,還有走起來吱吱呀呀的樓梯。
這裡連空調都是靜音的中央空調,根本不會潮濕,也不會有任何噪音。
唯一會發出高分貝聲音的,是書房裡的那架鋼琴。
葉舟上前,伸出食指,在黑白琴鍵上按了幾個音符。
一指禅的彈奏,倒是彈出了旋律。
顧疏河正聽着,葉舟又停下來。
“怎麼不彈了?”
葉舟撇撇嘴,“就會這麼多。”
顧疏河拉着他坐下。
《A小調圓舞曲》在書房裡響起。
和葉舟磕磕巴巴的半吊子彈奏相比,鋼琴仿佛被顧疏河馴化了,每個音符都無比流暢動聽。
顧疏河低垂眼簾,手指靈巧地在各個琴鍵上穿梭。
專注而松弛的模樣,把書房變成了他的個人音樂廳。
葉舟的一指禅,在他面前就像個笑話。
最後的音符結束,顧疏河意猶未盡。
“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想學嗎?我可以教你。”顧疏河回憶,“天賜就是從我這裡學會的,不過他和你一樣,也隻會一根手指彈。”
“不,我最讨厭的就是這個曲子。”
過去也不喜歡,現在更讨厭了。
葉舟冷着臉離開。
剩下顧疏河一人。
坐在鋼琴前,他不知哪裡錯了,隻是覺得有些話一說出來,就會加劇頭疼。
顧疏河用手按壓太陽穴。
最近頭疼的次數比以往都多。
是需要去醫院檢查了。
-
柔軟的大床,有葉舟過去床的三倍那麼寬。
一坐上去,感覺整個人都能陷進去。
這是一間專門為葉舟準備的卧室。
衣帽間裡,一側是葉舟自己的衣服,另一側是顧疏河給葉舟準備的。
一邊是剪裁誇張、破破爛爛。
另一邊是簡約得體、色系單調。
葉舟猜,把他過去所有衣服加起來,也未必能換對面挂着的一件外套。
葉舟抱着小狗,自言自語的說:“葉海,這是你之前想住的大房子,喜歡嗎?”
這裡也有葉舟想要的所有東西。
一條小狗,一個衣帽間,還有想要的人……
小狗哼哼兩聲,濕漉漉的鼻子拱進葉舟的懷裡。
“不喜歡嗎?我也不喜歡。”
進卧室的前十幾分鐘,葉舟拍下許多照片,想和夏樹炫耀。
可發給夏樹的消息石沉大海。
葉舟内心的激動也立即褪去,剩下的隻有迷茫和閃躲。
就像上次去的餐廳,從進門的那一刻起,葉舟就明白,這裡不屬于他,而他也不屬于這裡。
-
“我們分房睡。”
顧疏河端來一杯熱水。
同樣是居家,顧疏河穿着精緻浴袍和穿葉舟破睡衣完全是兩個模樣。
現在的顧疏河帶着銀絲眼鏡,舉手投足都是高位者的從容。
他解釋:“我經常性在家夜間辦公,有時候也會應酬到很晚。醫生和我叮囑過,要給你好的睡眠,所以我不打擾你。”
“你以為我想和你睡一床?”
“我尊重你。”
“得了吧,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這件睡衣很适合你。”
顧疏河幫葉舟整理衣領,順便靠近看了葉舟手上傷口的愈合情況。
顧疏河蹙眉,“為什麼總是不好。”
葉舟手心的傷,似乎一直都沒有好轉。
“沒事,随便吧,我也沒覺得疼。”
葉舟抽回手,白了眼顧疏河,“我這都是皮外傷,你更應該擔心你的腦袋。我可不想下次在車上又被甩出去。”
“嗯,我會去看的。”
即便葉舟不說,檢查也已經在顧疏河的行程上。
這段時間,顧疏河的頭疼愈發頻繁。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
“這個簡章你看下,這幾天在家好好修養,等差不多能走路了,就可以入學。”
裝訂成冊的國際高中宣傳手冊,封面上的男女學生笑容自信,穿着的西式校服和美劇裡的一樣。
顧疏河說:“天賜也在這所學校,到時候你們可以做同學。”
葉舟臉色驟變,手冊被丢進垃圾桶。
“我說過,我不想上學!你是聾了還是老年癡呆都忘了?!”
“讀書對你沒壞處,你應該學點知識,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我不想要知識,對外面的世界也不感興趣,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小狗從沒見過人這樣争吵,可憐地哀叫。
葉舟指着門外,“你滾出去。”
顧疏河抿唇,眼底藏着不悅。
“難道你要永遠像現在這樣……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出去了。”
顧疏河剛出門,葉舟就“咚”地把房門狠狠摔上。
顧疏河對他的态度,就像棉花裡包着針。
看起來柔軟,可時不時,就會冒出針尖。
-
後半夜,顧疏河房間的燈熄滅。
葉舟把狗放進衛衣領口,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家”。
葉舟走了很久,才在路邊找到自行車。
往回家方向出發的那刻,他的心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