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周圍一片安靜。
葉舟不敢呼吸。
半分鐘過去,才發現是剛才聽覺遲鈍,其實身邊并不安靜。
儀器運轉的微弱轟鳴。
吊瓶藥水滴答掉落的聲音。
還有淺淺的呼吸聲。
看不見不是因為眼睛被蒙上,而是因為正在夜晚。
黑暗中,葉舟辨認出顧疏河的影子。
他就坐在病床旁邊,病房裡的溫度偏低,他肩上批了件外套。
陪同的椅子并不算多舒适,他靠坐着,閉眼的模樣有些倦怠。
他睡得淺,呼吸也輕。
葉舟稍微動了動,顧疏河就醒了。
沒來由的,葉舟覺得他們已經在暗中對視。
“開燈。”葉舟的聲音沙啞。
“等下再開燈。現在突然開燈,你眼睛受不了。”顧疏河說話的聲音也沒好到哪去。
“不行,我要開燈。”
葉舟堅持,顧疏河隻好同意。
他把衣服穿好,起身用手改在葉舟眼前。
顧疏河的手掌不算太熱,和他這個人一樣不冷不熱地溫着,帶着消毒水的味道。
“啪嗒。”
病床前的小燈開了。
淡淡的鵝黃色燈光。
顧疏河慢慢挪開手掌。
最後全部擡起來的時候,葉舟的眼睛已經适應了燈光。
葉舟眼睛的形狀很特别。
尖銳的眼角,雙眼皮像把小扇子,上揚着延長漂亮的弧度。
下垂又濃密的睫毛和濃黑的眼眸,英氣又銳利,像武俠小說裡的青年俠客。
但是過去總是戴着各色美瞳,顯得誇張又輕浮。
顧疏河說:“别亂動,你肋骨挫傷,要靜養好一段時間。”
“聽你的意思,還擔心我現在這樣在床上仰卧起坐?你放心,我肯定在床上躺着,等你來伺候我。”
葉舟耍完貧嘴,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我想撒尿怎麼辦,也尿床上?”
顧疏河順着他剛才的話說:“我伺候你。”
葉舟故作嫌棄,“那也太便宜你了,有沒有别的辦法。”
“插管。”
“也行。”葉舟想了想,“我還沒試過,找個帥點的幫我插。”
顧疏河沉默一會,“你不需要,想去廁所,我幫你就行。”
“又不是你的,你還想上鎖嗎?”
顧疏河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于他不利的事情,他都是面不改色地繞過。
“你家那邊暫時不要回去了,不安全也不方便你養傷,以後就到我這邊住。”
“和你一起?”
“是。我實在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
這才過去多久,葉舟出事的頻率已經超出顧疏河的預估。
這樣下去,今後可會有更大的變故。
不能再有變數了。
葉舟需要穩定下來。
顧疏河說:“你的東西已經搬過去了,等過幾天出院,就直接住進去。還有你的手機,屏幕碎了,我拿去修了。”
但是他從抽屜裡拿出來的卻是兩個。
“一個舊的,修好了,一個新的,剛買的,你自己想用哪個就用哪個。”
葉舟目光在最新款手機和他的小破手機裡繞了個圈,還是拿走了原先那個。
葉舟問:“你看過了?”
“我對窺探别人的隐私沒有興趣。”顧疏河說完,看了眼葉舟,态度無所謂地說:“隻是有個叫夏樹的人不知從哪裡得知我的電話,私自打給我。”
“夏樹……他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質問我是不是阻止你們聯系。”顧疏河說:“我想過,但我不會做,他把我想得太卑鄙了。”
“就你清高。”
葉舟都懶得說他。
話都說完了,葉舟又感覺周圍太安靜。
無論是大醫院還是小診所。
他真得不喜歡這種地方。
“什麼時候開始的?”
顧疏河的聲音擴散在幽暗病房裡。
葉舟沒理解。
“什麼時候開始傷害自己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舟撇撇嘴,“大哥,你什麼态度,審訊犯人?”
“既然你決定要留下十刀,那我希望十刀裡有九刀是給我的……總之,不要在做這種傻事。”
也許是錯覺,葉舟覺得他的關心是有幾分真心的。
“傷害自己是最不值得的,如果真的有恨,那就發洩出來。”
“說的倒是輕松,我找誰啊?到街上随便捅.人嗎?”
“王城那邊已經徹底收拾好了,他的車廠常年違規改造車輛,個人還涉及别的灰産,已經被拘留,初步量刑在八到十年。”
“法網恢恢,他是活該。”
葉舟表現得淡定,其實心裡是開心的。
顧疏河都看出來了,但沒直接說。
“餓不餓?”
“不餓。”
顧疏河像沒聽見葉舟的拒絕,繼續說:“殷伯母說了一些好消化的糖水,就放在冰箱裡,随時可以拿出來加熱。天賜也很擔心你,這幾天經常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