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到達。
葉舟甩開顧疏河的手。
也不能算甩,因為顧疏河根本就沒有用力拉住。
有人從葉舟身前擠過,搶占第一個上電梯的空間。
葉舟狠狠用肩把他撞開。
“有沒有禮貌啊?!”
葉舟不拿正眼看他,“我全家人都死光了,沒工夫和你講禮貌。”
“……神經病。”
那人連電梯都不等了,頭也不回地躲開了。
“葉舟。”
顧疏河在電梯外叫他。
他就這樣站着,體面地像在雜志拍攝現場。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你應該學着放下情緒,做一個成年人。你過來,我們坐下來,重新好好談。”
兩扇門緩緩合上,葉舟怨恨冷漠的眼神一并被隔絕。
即将全部關閉的那刻,葉舟伸手按下開門鍵。
顧疏河微笑,“無論顧家怎樣,我會對你好——”
葉舟眼也不眨,走到顧疏河面前,給了他一個耳光。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遠大前程,就閉上你的嘴,不要來煩我。”
顧疏河果然無動于衷。
電梯下行。
整個城市都跟着下落,懸浮在空中的繁華漸漸遠去。
這是屬于顧疏河的世界。
望着玻璃,葉舟對上自己的那張臉。
這麼素淨,像被人扒光衣服一樣幹淨。
葉舟都快忘了自己穿第一個耳釘時候的目的。
兇一點、再壞一點,别人就不敢靠近他了。
一個釘兩個釘三個釘。
傷口反複潰爛反複結痂。
把自己打扮得全副武裝。
他對着鏡子發誓,一定要甩掉過去的自己。
可現在,那個自己又追上來。
葉舟全身僵直,連達到一層都沒有知覺。
“巧。”
身穿紅裙套裝的女人對葉舟微笑。
“你這幅樣子比之前順眼多了。”
-
葉舟的身體已經習慣夜晚的清醒。
他喝光冰箱裡所有啤酒,都沒辦法把自己灌醉。
月亮落下的軌迹被遠方的大樓擋住。
葉舟眯着眼看了一會,發現那好像是中午去的地方。
有這麼高嗎……
但是他再努力去看,也看不清楚。
他的視野隻能看到附近的逼仄巷道和擁擠平方。
濕漉漉的地面長滿濕滑青苔,老鼠和野貓在陰暗處共存。
這才是葉舟的世界。
手指傳來尖銳刺痛。
葉舟把煙頭抖落,煙灰還是在指尖燙出紅疤。
餘光處,有人悄悄從樓梯走來。
葉舟視若無睹,低頭翻找煙盒。
但是就隻剩下一根,葉舟明明記得他才剛買。
“怎麼不接我的電話?”
打火機噗嗤點燃煙火,葉舟冷淡問:“哪位?”
“我很擔心你。”
葉舟懶得翻白眼給顧疏河,隻斜眼瞧他。
“擔心什麼?擔心我跳樓還是擔心我跳河?我又不是傻缺,想死也不會這種時候死啊。”
葉舟雙手環抱在胸前,歪着身子靠在牆上。
顧疏河不知道他白天用了什麼方法把頭發染成黑色,但現在又變成紅色。
那些消失的水晶鑽石也回歸原位。
已經滿滿當當的左耳邊,又在耳窩上加了一枚,紅腫着宣告它的新生。
葉舟沒搭理顧疏河觀察的眼神,不耐煩地吸了口煙。
“快點滾,我這廟小,容不下你。”
顧疏河收回眼神,“還沒冷靜嗎?”
“我挺冷靜的。”
“進去說吧。”
顧疏河剛邁開腿,就被葉舟伸腳擋住。
“我讓你進了嗎?”
周圍安靜着,顧疏河手裡塑料袋的摩擦聲格外明顯。
“那天晚上沒找到,現在補給你。”
購物袋裡裝滿綠舌頭。
一塊五一根的便宜貨。
和葉舟那晚得到的感動一樣廉價。
葉舟奪過袋子,看也不看,直接扔到樓下。
葉舟拍拍手,“好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可以滾了。”
“一定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僵嗎?”
“我鬧什麼了?”葉舟冷笑,“顧疏河,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别他媽的寬宏大度,特别他媽的深情隐忍啊。但是不好意思,我這人就是軟硬不吃的滾刀肉,我不吃你這套。”
“我也沒想到今天會是這樣……”
午夜三點,這并不是顧疏河平日的活動時間。
月色下,他眼下一圈淡淡青紫,說話聲音都變得柔和起來。
“你的委屈,我都明白。不被重視不被在意的感覺,我經曆過,所以全部清楚……但是顧家不會薄待你,退一萬步說,如果他們對你不用心,還有我呢。我任你差使,任你打任你罵。”
他拉住葉舟的手,臉側的紅痕還沒完全消退。
“從今天開始,我照顧你,好嗎?”
葉舟把最後一口抽完,笑着說“今天開始不了。”
顧疏河有刹那的疑惑,很快又把目光投向葉舟身後的房間。
“幹嘛這種表情,難道我要為了你守身如玉?”葉舟噗嗤笑出來,“可我根本做不到啊。”
他勾住顧疏河的脖子,面對面欣賞顧疏河緊繃的表情。
“你有時間糾結這些,不如早點想開了……三個人一起玩的花樣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