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萍之前的小平房早就賣了，即便出手的價格不理想，但為她後來和李健雄買新房減輕了些壓力。

葉舟不太熟悉她新家的地址，隻依稀記得小區和單元。

他幾乎不在白天活動，現在頂着太陽站在樓下，腦袋像被漿糊塞滿了。

給葉萍打的電話也沒接通。

葉舟按照記憶上了樓。

老舊回遷小區的樓道裡印滿小廣告。

上次來，還是三年前，然後被李健雄和他那個傻缺兒子一起趕了出來。

不過後來葉舟也加倍打回去了，所以葉舟不會再主動翻舊賬。

家門口的鞋櫃擺着熟悉的女款布鞋，葉舟辨别着，忽然聽見身後驚訝地聲音。

葉萍的表情有些尴尬，“怎麼沒打招呼就來了。”

李健雄就站在她身後，年久失修的腦袋上泛着油光，偏偏又把苟延殘喘的幾根毛梳到對面，越努力越心酸。

葉萍雖不再年輕靓麗，但配李建雄綽綽有餘，可他們兩個當事人都不覺得。

葉萍今天穿了條帶碎花的裙子，嘴上還塗了點唇膏，開門的時候，有意無意得擋住了門上的一塊。

葉舟定睛一看，才發現大門上貼着個嶄新的“囍”字。

“進來吧，好久沒回家了……”

葉萍給葉舟倒水，但手卻先一步把窗台上的全家福藏了起來。

可是桌上的喜糖還沒有來得及撤走。

老房子被收拾得很幹淨，陽台上還曬着剛洗的校服，風一吹，到處都是洗衣粉的清香。

一家三口的溫馨呼之欲出。

葉舟站在門口，沒有再往裡進的打算。

“中午想吃什麼？媽帶你出去吃。”

葉萍臉上的笑容越多，葉舟越是心煩。

他就是一個被撿回來的孩子，能被養大已經是幸運，拿什麼要求葉萍繼續把他當初親生孩子。

葉萍不欠他什麼，是他欠葉萍的。

“沒事，你省點錢吧。”葉舟雙手插兜，直白地說：“手怎麼樣，去看了嗎？”

葉萍笑笑，“挺好的。”

“挺好的？拍的片子和診斷書呢？讓我看看。”

葉萍搪塞幾句就想混過去，葉舟質問說：“不會沒去吧？騙我的？”

李健雄打斷說：“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語氣嗎？！”

葉舟冷眼看他，“問你了嗎。”

“你怎麼對我無所謂，但她是你媽，你怎麼能不尊重你媽呢？！你良心被狗吃了？！”

李健雄臉漲得通紅。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過來找麻煩，我們擺席就是沒叫你，哪又怎麼了？！你看你那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你自己不要臉也替你媽考慮下，丢人啊，走在路上都擡不起頭！”

葉舟越是面無表情，他越是激動，聲音擴散到整個樓道。

葉萍左右為難，伸手拽他，卻沒想到用了寸勁，立刻疼得叫出聲來，捂着手腕半晌沒動彈。

葉舟靠近去看，李健雄卻像找到什麼緻勝法寶，瞪着眼說：“你媽天天晚上都手疼得睡不着覺，你這會又裝模作樣來了，還說我們騙你錢沒有去檢查，我們去了！醫生說動手術要二十萬！你說你給的那幾個錢夠做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就能拿出來錢嗎？！二十萬，你上哪去拿？！”

葉萍面色泛白，像做錯事的孩子，低聲讓葉舟不要管了，自己忍忍就行。

她從錢包裡翻出一張一百和幾張零錢塞進葉舟手裡。

“自己出去吃點好的，聽話。”

李健雄得寸進尺，居然想動手把葉萍硬拉回來。

但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葉舟瞪了回去。

“老東西，你既然拿不出這筆錢，那就把你的嘴閉上，你兒子的腦袋我敲過了，我也不介意再敲一個，湊個兩全其美。”

李健雄梗着脖子，想罵又不敢罵。

“走吧葉舟，媽沒事的。”

葉萍握緊葉舟的手，卻是希望他快點離開。

“走吧葉舟，走吧。”

也許真是母子連心，葉舟的胸口鈍鈍的痛，悶得喘不上氣。

可是他這個兒子也不過是個多餘的存在。

葉舟站在門口，低聲問：“手術什麼時候能做？”

李健雄鄙夷地說：“錢到位就能做。”

葉舟點頭，和葉萍說：“半個月，我會把錢湊齊。”

“這麼多錢，你上哪裡湊啊……”葉萍真的擔心極了，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不要做壞事啊。”

“讓他去湊，說大話不打草稿。”

葉舟隻覺得可笑。

二十萬對于顧家來說，幾天的夥食費都勉強。

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卻成了遙不可及的數字。

窮人命賤，但是也得想辦法活下去。

－

槍哥聽了葉舟的事，特地派了車過來接他仔細聊聊。

年輕的馬仔清一色紋了花臂，煙味把價格不菲的商務車都熏透了。

葉舟一上車就聽見他們壞笑着聊□□那些事。

這個環境下，顧疏河就是把葉舟手機打爆，也不能接他的電話。

顧長老的說教，葉舟難以招架。

【幾點下班？需要我去接你嗎？】

這段時間，顧疏河人不常出現，但是消息卻從來不停。

一會關心有沒有吃飯，一會又問有沒有好好睡覺。

夏樹都開始懷疑葉舟是不是一把年紀在搞網戀。

葉舟沒好氣地回他【你太閑了吧】

顧疏河倒是不生氣。

【我接你吧，這樣能早點見到你，今晚我想見你】

葉舟給顧疏河發了個地址，丢下一句【随便你，我不知道幾點能完事】

對面正在輸入了半天，回複問【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