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洲沉默地站到安懷宇身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又轉頭看着安懷宇,質問道:"你改名字了?"
"嗯呐。"安懷宇輕描淡寫地回答,語氣十分平淡,仿佛改名對他來說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為什麼?你爸他同意了?"
"當然——"他故意拖長尾音,然後俏皮地說道:"沒有同意。"
"用腦子想想,那個男人也不可能同意我改名字的,但是那又怎麼樣,他自身都難保,哪還有心情管我改不改名呢。"安懷宇低聲笑道:"說實話,我挺喜歡我現在這個名字的,要是可以再換個姓氏就更好了。"
安雲恩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你爸自身難保?他怎麼了?"
"字面意思。"安懷宇咧開嘴笑,露出潔白牙齒,"媽,您知道您躺了幾年嗎?"
安雲恩始終黑着臉,沒有回答。
"二十四年。"
安懷宇輕笑一聲,話語之中帶着諷刺。
他轉身面對陸遠洲,骨節分明的手指從陸遠洲手中接過那個藍色包裝的禮物盒,他沒有直接打開,而是繼續剛才的話。
"這二十四年裡,您一直都躺在床上,醫生确診您是植物人,我還以為這輩子您就這樣了,真是沒想到,您還真是福大命大,居然醒了。"
安雲恩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嘴角的肌肉略顯僵硬,"你不希望我醒?"
"您認為呢?"安懷宇的笑意不達眼底,沒有半點溫情,帶着疏離感,"媽,您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您能醒來我很高興,您要是因為這個而永遠醒不來,那多沒意思啊!"
"呵,你會高興?如果不是你我會一直躺在床上醒不來嗎?"安雲恩的眼神穿過安懷宇,落到他身後的陸遠洲身上,笑道:"你朋友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他知道,還會願意和你交朋友?"
安懷宇面色如常,陸遠洲和他一樣,目光沉着冷靜,等待着安雲恩下一段話。
"當初,如果不是你故意設計,拿走我的手機,在裡面和我的工友暧昧聊天,讓你爸誤會我出_軌,他會打我打得那麼狠?讓我成為植物人嗎?"安雲恩眼神陰冷,看着安懷宇如同在看待一個仇敵,"我成為植物人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當時才六歲,你爸每個月都不一定回來一次,沒有我照顧你,你怎麼活的?"
"是啊,沒有您照顧我,我怎麼活下來的呢?"
安懷宇垂眸看着懷裡的禮物盒,突然噗嗤一笑,他冷冰冰地端詳着安雲恩的臉,"沒有您在,我過的确實不怎麼樣,但是我并不後悔我的決定。您說是我讓那個男的誤會了您,他才打您打得那麼狠,那麼我請問,他平時沒打過您嗎?每一次的動手不比那次狠?您之所以會成為植物人,這隻是個意外,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故作委屈道:"這些年都是我在照顧您,為您找好的醫院好的醫生,可是您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質問我,我真的很難過。"
安懷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陸遠洲明知道他是裝出來的,卻還是忍不住上前把手放在安懷宇肩上。
安雲恩顯然不吃這一套,她的聲音尖銳:"我不想和你再糾結這個,你告訴我,你爸去哪了?他為什麼沒來看我?"
"他啊~"安懷宇眼神變得銳利,剛才的可憐樣兒消失殆盡,"鄒平因為把你害成植物人,被你家人告到了法庭,坐牢了。"
"怎麼會這樣?"安雲恩眼睛失神,一個勁地說着"不會"。
安懷宇的表情格外放松,絲毫不在意安雲恩垮掉的臉,緊接着慢條斯理地把懷裡的禮物拆開,隻見裡面是幾張A4紙,上面清晰寫着幾個大字:離婚判決書。
他把禮物盒放到安雲恩手邊,笑得燦爛,"媽,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安雲恩低頭看見的那一刻,臉上的血色褪下,手指發抖地拿起盒子裡的離婚判決書,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和憤怒。
"離婚判決書"幾個大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刺痛她的眼睛,她的聲音顫抖,"這個,是什麼?"
"離婚判決書啊,媽,您不會躺久了連字都不認識了吧?"安懷宇的笑意更甚,眼裡的瘋狂毫不掩飾,"哦~我知道了,您肯定是看到這個太開心了是不是?我就說嘛,這個禮物您肯定喜歡。"
她的手緊緊握着那份判決書,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一定是假的對不對?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我要見鄒平,我要見他,我不會和他離婚的!"
安雲恩把手中的離婚判決書撕成兩半,伸手就要去抓安懷宇,快要碰到的時候被陸遠洲制止住了。
陸遠洲把她的手往旁邊一甩,冷聲道:"阿姨,懷宇已經說過了,鄒平他現在在坐牢,你見不到他。"
"媽,不管您信不信,判決書上都明确說明您和鄒平已經不是夫妻關系了,他就算沒有坐牢,也不可能過來見您的,您死心吧。"安懷宇一邊說,一邊從床上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他的眼神溫柔無害,仿佛真是為了安雲恩着想。
安雲恩看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似乎想要把安懷宇生吞活剝了一樣,帶着絕望與不甘,"一定是你幹的,絕對是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非得毀了我,你才開心是嗎?"
"毀了您的是您自己呀!"
安懷宇語氣平緩,眼中映襯着安雲恩崩潰的神情,這次連敬語都省了,"被家暴那麼多次,綠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頂,你都視那畜牲為初戀,真是惡心至極。你知道嗎?當我每次被那個人用那種眼神注視的時候,我就覺得惡心想吐,我無數次地求你救我,你呢,你隻會和我說:小雨,媽媽求你了,再忍忍,我不可以失去你爸爸。"
"這次好了,多虧了你,他才可以受到法律的制裁,媽,我真的該好好謝謝你才對。"
安雲恩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淚水從眼角滑落,打濕了床單,她瞪着安懷宇,惡毒地詛咒道:"鄒雨,你做出這種事,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安懷宇開門的動作頓住,臉上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希望你這次可以願望成真。"
房門被關上,裡面再次傳來安雲恩痛苦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