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以前許多事情,都是那麼的巧合。
槐樹底下,兩個小孩手牽着手,鄒雨表情格外認真:"小洲哥哥,叔叔在你心中是不可替代的,小不也是,我不會替代他們在你心裡的地位,但我會學習,像他們一樣陪着你,隻希望小洲哥哥可以在心裡給我留一個小小的位置。"
出事後鄒雨被接走的那天晚上,破娃娃似的鄒雨哭得梨花帶雨,跌跌撞撞地從他親戚那邊跑過,一下擁進陸遠洲的懷裡,聲音哽咽,"小洲哥哥,不要忘了我,我,我長大後一定會找到你的,你一定,一定要記得我!"
後來到了高中,一次課間休息,陸遠洲在和安懷宇聊天時提到過外婆家,當時安懷宇的表情就非常奇怪,問的問題也奇怪,是那種期待,開心卻又帶了點低落的情緒。
"陸哥,你喜歡那個村子嗎?"安懷宇随口問道。
"當然,在那裡我會感到輕松,不會有人嘲諷我是沒爸的孩子,他們不會說爸爸是被我克死,而且在那裡有我想保護的人,雖然她現在和我沒有聯系了。"陸遠洲肯定道。
安懷宇眼裡閃過一絲期待,"陸哥,這麼久了你居然還記得,你剛才說有想保護的人,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想保護他,是因為他和我有差不多一樣遭遇讓你同情,産生了強者想保護弱者的心理嗎?"
陸遠洲輕彈他的腦門,"什麼強者保護弱者,笨蛋安懷宇,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朋友,你被欺負了我肯定要保護你呀,反過來,我被人欺負了,你肯定也會出手保護我的不是嗎?所以,同樣的,我和她也是朋友,她被人欺負我自然要護着。"
"哦哦,知道啦。"安懷宇滿臉笑意,下一秒又變得些許落寞,"陸哥,那個人在你眼裡是不是特别好?如果……如果你有一天發現他和你想的不一樣怎麼辦?"
陸遠洲露出不解,"什麼不一樣?"
"就是那個人很不好,他……"安懷宇頓了一下,思索片刻又繼續說道:"就是比如他是一個特别自私的人,對你的好也是因為可以利用你,裡面摻雜了一些利益關系的那種,你會讨厭他嗎?"
陸遠洲輕輕捏着安懷宇的臉頰,笑着調侃道:"安懷宇,我發現你和我呆在一起之後每次都會問好多奇奇怪怪的問題哦,你是和我在一起久了這樣還是原本就這麼話唠?"
"你回答我嘛陸哥。"
陸遠洲注視着他的眼睛許久,才放下手,"行吧,問題多也不是什麼壞事,就當你想多了解我吧。如果按你剛才的說法來,她對我的好并不完全是單純的,是帶有一些利益的,那我當然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會讨厭她。"
"為什麼?你不會覺得這種人很虛僞嗎?"
"為什麼要覺得她虛僞呢?她雖然是帶有目的性的對我好,但也是真的對我好呀,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那種不求回報貢獻自己的人本來就是超脫了人性的限制才出現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也自私,我為什麼要求别人不求回報的對我好?"
陸遠洲認真地說着,他的目光不自覺轉到安懷宇的臉上,繼續說道:"如果是你,你會不求回報,無私地對我好嗎?"
安懷宇沉默着沒回答,看着陸遠洲的眼神愈發深沉。
"你怎麼這個表情?突然問起這個,不會是有什麼騙我的吧?"陸遠洲向後退一步,雙手環抱在胸前,"我可以接受好朋友利用我,但我不想他欺騙我,安懷宇,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對。"安懷宇躲避他的目光,輕聲說道。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小不"是他小時候養的狸花貓的名字,"小不"合在一起不就是"懷"嗎?
難怪當時安懷宇會問這些問題,原來安懷宇就是鄒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一直欺騙就很好嗎?
陸遠洲的手似乎在床頭摸到了什麼東西,他側身看去,是幾張照片。
他坐起身,伸手拿起床上的照片,"安懷宇忘記帶走了?"
讓陸遠洲一時感到意外,這全都是他們兩個人的合照,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全都有。
除了小時候和鄒雨合照過,後來的陸遠洲和安懷宇之間從來沒有過像樣的照片,他之所以會在這幾張照片上面,全是安懷宇批上去的。
隻見這幾張照片上的安懷宇無不例外都帶着一股淡淡悲傷,側着臉靜靜看着一邊的陸遠洲。
翻到照片背後,還有具體的日期和幾句簡短的話。
"小洲哥哥,我上小學了,學會了批圖哦,今天我偷偷去了輝陽小學,看到你了,還拍了照片,你會不會怪我偷拍?可是我好想你……"
"今天我越級考試通過了,努力了這麼久終于可以和你上同一年級,馬上就可以見面了,你是不是也很期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小雨?"
"你今天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有了安懷宇做你的朋友,你是不是就忘記小雨了?"
"陸遠洲,我大學畢業了,上次去你的學校看你,發現你好受歡迎,我也好想像他們一樣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但是我好怕你讨厭我……你會讨厭我嗎?"
陸遠洲緊緊捏着照片,他知道像安懷宇這種謹慎的人絕對不會輕易落下東西的,所以這些照片是安懷宇故意留下的,就是為了讓他看到。
他很快釋然,把照片放回原處。
陸遠洲擡眸看向其中一個方向,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輕飄飄地說道:"好吧,這一次你又赢了。願賭服輸,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你想來的話就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