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野問出口後,就有點後悔了。
清醒時的鹿鳴還會給他留點面子,話不講得那麼實,現在鹿鳴有什麼說什麼,萬一真是他不想聽的答案,他連當沒聽見都做不到。
鹿鳴沒有立刻作答,甚至沉默了很久。
久到時野以為他已經睡着,自己準備也睡覺裝沒問過的時候,鹿鳴突然開了口。
“……沒躲。”
就兩個字,但聽起來格外委屈。
這把時野整精神了,小聲控訴:“那我看你的時候你拒絕跟我對視,有時候跟你說話,你又跑去跟别人聊天……”
鹿鳴把自己又往被子裡團了團,聲音被被子輕微蒙住,悶悶的,又透露着一點着急:“那是因為……有時候被你看着,我心髒會不舒服……”
沒等時野接着“質問”,鹿鳴繼續說:“就是,你有時候太靠近了,我的心跳會很快,跳得太快就難受,所以我先跑開了,等心跳正常點了再回來。”
“我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但我暫時還想不通。”
說着說着,鹿鳴的聲音弱了下來,蚊子嗡嗡的,時野湊近了仔細聽才聽見:“我大概是喜歡你的,但我好像又沒有那種喜歡……就是那種,嗯……喜歡跟你呆在一起的感覺,但不像同人文裡寫的那樣,想要親親抱抱。”
“也可能是因為你是個直男,我不敢往那邊想……畢竟掰彎直男這不好。”
這幾段話真是幾個巴掌幾個棗的,噼裡啪啦把時野砸了個暈頭轉向。
在一片暈乎中,時野把鹿鳴的話總結出以下幾點。
第一,鹿老師有點動心了,但現在還停留在友情以上、愛情未滿的程度。
第二,鹿老師覺得他是個直男。
青天大老爺啊,沒有明說過性取向原來是會被鹿鳴統一默認成異性戀的嗎。
他知道鹿鳴是個不太敏感的給子,但沒想到連給子雷達都是壞的啊!
那他說過的那些喜歡都算什麼,純純粉絲崇拜是嗎。
時野想象了一下,自己哪天撩着頭發,對鹿鳴來了一句低沉氣泡音“鹿老師,我們其實是同類”,直接把自己雷了個外焦裡嫩。
這不行,這在同人文學裡高低得算個重度OOC。
想着想着有點崩潰的時野忍不住喊冤:“我哪裡像個直男了啊——”
鹿鳴這回回答很快,甚至被酒氣蒙着的眼睛都瞪圓了,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毫不避諱地在我面前換衣服,露上半身就算了下半身也——要不你沒把我當gay,要麼你鐵直無所謂!”
鹿鳴說完,已經快轉不動的腦子還逮着那句話琢磨了下,嘀咕了聲:“單押了哎。”
時野:……
鹿鳴的重點每次都能偏得離譜。
時野現在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鹿老師……或許,我是這兩種情況以外的第三種。”
鹿鳴注意力被拉回,順着他問道:“什麼第三種?”
反正都說到這份上了,時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攤牌:“有沒有可能,我也是彎的,我那麼做,是想勾引你。”
室内一陣靜默。
時野的心一下子變得忐忑不安,害怕鹿鳴的下一句就是對他的死刑判決。
然而鹿鳴就是,哦了一聲。
哦完,他還補充了句:“那,那确實有點勾到我了。”
鹿鳴閉着眼回想了一下當初的情景,留下了最後一句真誠的建議:“就是擦太過了時老師,下次記得把握下度。”
時·擦邊男主播·野:……服了。
看着昏睡過去的鹿鳴,盡管時野心裡有再多的波瀾,都無處洩洪。
如果他重生回來是有什麼渡劫任務,那毫無疑問,鹿鳴就是他要渡的情劫。
磕磕絆絆,不得所願。
不過也不是沒一點希望。
有效,但過了頭的話,他稍微收斂一點就好。
再努努力,他就不信不能把鹿鳴的心徹底撬開。
第二天,鹿鳴是被渴醒的。
酒精帶走了他身體裡為數不多的水分,渴得難受,把鹿鳴從困頓中強硬地拉了起來。
他的腦子裡還有昨天時野給他喂水的記憶,下床後,鹿鳴眯着眼在還不夠亮堂的室内找尋那個熱水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全部灌下,總算好受了些。
在此期間,鹿鳴嘗試系統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卻發現記憶都成了零碎的碎片,偶爾會冒出一些,可不連貫,也不完整。
他好像還跟時野說了很多話,但是這些畫面都成了默片,聊天的内容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模模糊糊的,一句都不記得了。
他一杯倒就算了,怎麼還會斷片啊。
果然喝酒誤事。
雖然是被渴醒,但時間離正常起床也沒多久了。
鹿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全身上下就少了襪子,看來自己昨晚最多是洗臉洗腳沒洗澡了。
缺少清潔的身體後知後覺的難受起來,鹿鳴拿上今天要穿的衣服,鑽進了浴室。
時野被這稀裡嘩啦的水聲喚醒,迷蒙間往旁邊一看,果然被窩裡已經空了。
拿過手機,關掉還沒來得及響的鬧鐘,時野呼噜了一把頭發,慢吞吞地去洗漱。
這個場景有點眼熟,跟來時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