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手心傳來劇痛。
那個影子見攻擊不成,立馬刷的一下,消失在眼前。祝滿月沒來得及攔住她。
郁聲沒追住去,她低頭,有點懊惱:“我剛剛沒反應過來,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沒事,”祝滿月:“這是我的職責之一。”
她安慰郁聲:“至少也不算一無所獲,我們看到了身體是怎麼消失的。”——也許是異形把身體拖走了,并不是人類所為,是異形在作怪。
祝滿月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熟練從兜裡拿出一盒消毒液,又拿出一個小藥瓶,往自己的傷口上淋了淋,難得笑道。
“如果是一般情況,我可不舍得用抑制劑。”
“感謝現代醫學和科技的發明吧,要是放在十幾年前,我就能一槍崩了自己。”
祝滿月氣定神閑。作為搜查科的一員,她經曆過太多比這更危險的情況了,也受過更多更重的傷。
……
郁聲也沒再安慰。她低頭,把那一截針管撿起來,裡面的透明液體看起來和純淨水很相像。
祝滿月用嘴咬着繃帶,給自己的左手打了一個漂亮的結:“這是緻幻劑吧。”
“第九大道很多人都在用。”
“我們禁止過好多次了,但是總是禁止不掉。”
郁聲詫異。
她還以為這東西是合法的。
祝滿月把“緻幻劑”放進兜裡,準備順便丢到樓下去。
“緻幻劑小小一瓶,就需要幾百信用點,但很容易上瘾,一旦用過它,就再也無法脫身于那種巨大的快樂…這麼大的利益,總有人铤而走險。”
郁聲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房間内全部搜查了一遍,除了牆壁上的特殊痕迹,沒有任何線索。郁聲把這個情況,記錄在終端上,推開門,準備離開。
郁聲打開門,沒想到一擡頭,就看見房門外圍了一圈小腦袋,正指着她們大笑。
“哈哈!”
“看她們!”
“好玩,好玩!”
小孩子的聲音尖銳聒噪,郁聲聽的心髒難受。
祝滿月呵斥道:“你們圍在這裡幹什麼?”
“好玩,好玩!”
“躲迷藏!”
“紮針遊戲!”
一個小男孩跳起來,他的口袋裡掉了一個針孔下來。
他立馬低頭撿起來,在郁聲錯愕的目光中,一把紮進了自己的皮膚裡。
郁聲剛想阻止,手就被祝滿月拉住。
後者的眸子依舊沉靜。
“你阻擋不了他們的。”
小孩子們快樂地舉起雙手,把針管随意丢到四處。有的順着階梯咕噜咕噜地滾下,有的在牆壁的死角停留,還有的在原地打個轉,時時刻刻都有絆倒人的風險。
“好玩!”
“快樂!”
針管裡的液體慢慢往裡推。
其他幾個小男孩也笑嘻嘻,取出一個針管往皮膚裡打。
幾個小男孩圍着郁聲和祝滿月,轉圈圈:“好玩!”
大概是察覺到這兩個人不會真正兇他們。
于是聲音更加放肆。
“一起來玩吧!”
忽然,一個小男孩頓在原地。
這個瞬間停下的動作,牽扯出一個個連鎖反應。孩子們接二連三地撞到一起,撞的前胸生疼。
他們聒噪指責:“你怎麼停下來了?!”
“你不快樂嗎!”
“怎麼可能!我比他晚注射,我都感到快樂了!”
停住的小胖子頓住。他撓了撓頭,疑惑問道。
“我沒感到快樂。”
“…我一點都不快樂。”
郁聲眯起眼睛。
祝滿月喃喃自語:“是被騙了嗎?”
總有人用生理鹽水代替緻幻劑,以此來牟利。剛好,兩個都是無色的液體。
祝滿月低下頭來,打量着針管裡殘餘的液體,掉落了四個。她跑到下一樓,把小胖子注射的針管,拿到了鼻尖輕嗅。
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綻開。
祝滿月神色瞬間變化。
“這不是緻幻劑…這是什麼?”
她馬上又想起什麼。立馬把袋子裡的針管拿了出來——
一樣的味道。
。
“不是緻幻劑…那這是什麼?”
——
已經是淩晨了。
風沙現在奄奄一息。
她幾乎快超過五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她強撐着困意,莫名地開始懷念自己的溫暖小家。
隻可惜伊甸園内部,除了特殊崗位,都不能和外部傳遞消息。她現在再怎麼想家,也沒有辦法和家裡的人聯系。
路千裡已經放棄睡覺了。她在旁邊生無可戀地開始看美女照片,試圖給視覺上尋求一點多巴胺刺激——經過昨天的那件事,她暫時對異性提不起一點興趣了。
她在伊甸園内部論壇上翻找來,翻找去。找到了一張淺灰色頭發的美人。
——是醫療大樓的院長啊。
文延。
路千裡一直對這位院長持有很深的濾鏡。——看小說看的。
聽說她出身在海文城最偏僻的地方,從小就展現了非凡的醫療才能。後來,她在伊甸園橫空出世,短短的幾年内,就攻破了一系列難題。也正是因為如此傳奇的經曆,《伊甸小報》經常借用這份經曆,編造出一些勵志熱血擦邊令人臉紅心跳的大女主故事。
在路千裡旁邊,因為太久沒有成功入睡,雖然很困,風沙也睡不着。她抱着自己,聽着河流的刷刷聲,莫名覺得自己的皮膚有點冷。
她睜眼,掃到文延的照片,想了下,開口。
“你很喜歡她?我小時候,經常聽到有關于文延的故事。”
“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
路千裡:“?小風隊長又什麼内幕消息嗎?”有瓜?
風沙:“也不算,隻是一點傳聞。我生活在第五街道,文延應該生活在第九大道,或者第八大道附近?總之我之前就經常聽說過她。”
路千裡偷偷摸摸豎起耳朵。
風沙講完之後,停頓了下,沒再繼續講下去。
路千裡内心焦躁,但她畢竟是個内斂羞澀的女孩,也不敢直接向上司提出過分的要求。
很久之後,風沙才慢慢開口。
“以前海文城,管控不嚴格的時候,第九大道附近有自發組織的黑市,上面流通過一種緻幻劑,能夠低成本地讓人獲取最大的快樂。副作用很大,後面那個幕後黑手被找到了…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隻是聽說,沒有任何依據,聽說那個人叫文延,可能隻是重名。”
“來到伊甸園後,我發現大家都對文延,有種說不出來的懼怕感,一般都不會提到她…她本人我并不了解,我隻知道她很反對人工覺醒,還說醫療大樓裡不歡迎任何一個人工覺醒過的人。自從她當上了醫療大樓的院長後,也很少出現在人前。”
“不過,她做出了很多成就。優化了以前的抑制劑,緩解了以前過高的感染率和死亡率,也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異能者的存活率,她的事迹太多,說不完。”
“總之——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風沙的話音剛落。
一個不大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過路人臉上露出詫異——這裡是伊甸園的犄角旮旯,她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人。
她脖子上圍着風巾,風巾上有一個簡陋的太陽圖标,她不知所措,有些呆呆傻傻地問:“你們蹲在這,不累嗎?”
“需要拿個東西墊在地上嗎?”
她說完就轉身,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張毯子來。
路千裡站起來,抖了抖酸麻的大腿。
保衛隊是這樣的,沒有好的工作環境,沒有優越的福利,甚至休息都隻能平躺在地上。
“謝謝…”
“呼。”
大風一吹,過路人脖子上的風巾,頓時飄了過來,露出一小截觸手。尖端察覺到外界的空氣,還友好地勾起來。
在打招呼。
女孩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她慌慌忙忙,伸出手。
她想去抓空中漂浮的風巾,想要抓到那一個簡陋的太陽圖标。
——她抓不到了。
風沙放下槍。
路千裡在旁邊愣了許久,愣到大腿再次酸麻。
等到風沙讓她收拾現場,她才撓了撓自己的頭,立馬起身。沒有任何表示。
她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方式。
出現了明顯的異化症狀與特征,已經沒有治療的方法。如果放任下去,人可能多活幾天,甚至是幾年,但是,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後果。
例如傷到别人,例如造成更多人感染。
路千裡整理完現場後,坐下去,看着剛剛過路人留下的毯子發呆。
“你不用感到自責,”風沙說,“十幾年前,隻要接觸異形,就有感染的風險,現在已經有了很多控制污染的手段了,我們不會永遠停留在原地…把一切收拾好,出發吧。”
路千裡:“…好的。”
她還是沮喪地低下頭。
風沙看見了。
很多事實,心理預期和實際場景,其實是兩種事。
不久之前,她也像她一樣。
風沙就這麼站在原地。
直到一片枯黃的葉片落在肩頭。
直到耳邊的河流聲更加洪亮。
她低低道。
“犧牲不可避免。”
“正因如此,我們才要盡可能避免犧牲,并讓她們的犧牲更有意義。”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