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死了以後，見到了那群不負責任的監護人，例如張叔叔，例如柳阿姨。她會先刻薄地刺痛張叔叔與劉阿姨，詢問他們怎麼放棄自己的理想，先走一步了。然後她要告訴這些成年人，把一個小孩抛棄是件多麼不應該的事情。最後，她要并指着他們的鼻子發脾氣，無論别人怎麼哄，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輕而易舉把她哄好了。就算用沙子和樹葉捏再多的小人也哄不好。

她一定會一直發脾氣的。

……一定會的。

。

其實是很難過的。

“我以為……”

萊茵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在郁聲聽不見看不見的地方，有些委屈地說。

“我以為你會和我告别。”

——

“荒原”附近。

“凱瑟琳沒有呼吸了？”

祝離有些意外地問。

旁邊的風沙捧着影像資料，反複查看：“她的被發現的時候，身體裡的水份被抽幹的徹徹底底。當時她應該沒什麼表情。”

祝離看了一眼慘絕人寰的影像，評價：“她在笑。”

這也能看的出來？

有什麼隐情嗎？

風沙掃了眼祝離，說：“也許吧，行動部那邊還在分析。”

“你說這算什麼，”祝離踩過松軟的沙子，留下一個個腳印。

“從前，西原林隻是降水量分配不均勻，但儲存的地下水資源并不算少，在靠近荒原的地區，有很多的樹，後來萬根樹把西原林的大部分水吸幹，它就開始攻擊人類。”

“二十年，阻攔他的勢力，毫無意外都會被吞噬。凱瑟琳勾結了沙盜，算計了所有組織，沒有人能夠幸免，她的胃口太大了，大到西原林筋疲力盡，也供養不起這個貪吃的異形。也許這樣下去，萬根樹會活活把自己餓死。”

“人一貪心，就總喜歡找些偏門的法子。凱瑟琳想把萬根樹的本體毀滅，再尋找新的土壤生存。”

風沙認真聽完上司的話，發表意見：“飲鸩止渴，抱薪救火。”

緩解一時，但隐患始終沒有消除，總有一天，相同的困境依舊會命運般地上演。

風沙不愧是保衛隊家境最顯赫的人。

最有文化的一集。

祝離笑着，搖了搖頭，腦袋往斜後方偏了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荒原内部有一個很厲害的研究員，她的資料說不定還在廢墟下。”

“這怎麼可能，剛剛已經檢查過了，”風沙皺眉，不滿：“而且既然這樣，那您剛才為什麼不阻止火的燃燒，不制止那個人進去……”

“噓，”祝離整理着衣領，莞爾一笑，“減少質疑，保持執行力和忠誠。”

風沙被迫回去整理燒焦的“荒原”據點。

這時火已經滅了。

整理荒原廢墟的時候，風沙找到了很多具被燒焦的□□。

“苦命的孩子……”祝離在旁邊，不知道真心還是客套地歎氣。

風沙搜查了一圈，回來彙報：“沒有任何有用的資料。”

祝離收起虛僞的同情，點頭：“哦，走吧。”

風沙：“？”

？？？

怎麼感覺她被溜了？

不過她隻敢生悶氣。

祝離前腳剛帶着風沙剛離開。

後面，幾個黑色的身影就從地裡長了出來，逡巡在這團廢墟旁。

他們在翻找屍體上的遺物。

找完後，麻利地拿出一箱工具，對着屍體一陣切割，處理。

風沙遲疑地問：“要阻止嗎？”

“不用管，”祝離說。

風沙：“是不是有點……”

祝離：“她是靠着别人屍體活下來的孩子，也應該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

“……好。”

祝離點頭，對這次的成果很滿意：“那就去收拾吧，還得多謝凱瑟琳的信任，不然這次回收會很困難。”

祝離的眼神微眯，又用講故事的語調慢慢說。

“其實異能者和異形本質上沒有區别。異能者無法控制自己的本能，異形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它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生長的本能，凱瑟琳費盡心思給它修剪樹木，起到的效果不過微乎其微。”

“人類的血液能夠有多少？凱瑟琳在荒原掀起這麼大的風浪，并不是希望那微乎其微的血液能喂飽萬根樹，隻是想要有人來摧毀萬根樹，來幫助萬根樹重生而已。”

風沙：“萬一沒有人能毀滅萬根樹呢？”

“不會，”祝離說，“她知道的，一定會來的。”

風沙問：“為什麼呢？”

祝離睫毛上沾了沙子，她飽含深意地說：“一定會來的。”

……

祝離捧着收集瓶。

玻璃外殼下，藍色的樹枝被安放在裡面。粘稠的液體下，碎屑和污垢，依舊與樹枝緊密貼合。

終端響起。

“您好。”

“任務已經完成。”

祝離熟練且客套地說：“對虧了您的前期布置和鋪墊，不然不可能完成的如此順利。”

“我們在萬根樹破土重生的那一刻，把它的枝幹，連根帶肉地拔了下來。”

終端對面，有人低語着什麼。

祝離聽後，展顔一笑。

“是的，我們很幸運。”

“畢竟，A-001号試驗體，是人類社會研究異能最寶貴的資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