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一切變化起源于微小。
陡然間——
“牆”在推着郁聲左移。
這種推力來源于整棵樹的晃動。
整棵萬根樹都在動蕩。動蕩之下,依附在“牆”上的殼狀蟲類,以及蠕動着的蟲子,接二連三,紛紛砸落,散在地上,不斷滾動。
向前,向後,向左,向男一邊别的方向。
如同在一艘行駛在無邊汪洋中的巨輪,迎面遇見飓風,船身被拖拽着旋轉,航線與方向盤被霧氣與風徹底奪走。整艘船上的旅客,都開始了無所适從的恐慌與逃竄。
郁聲被蟲殼擊落,又被密密麻麻的雙刺蟻碾壓過翅膀,細足按壓過身體,郁聲用力飛起來,翅膀上卻挂了幾隻黑色觸須的螞蟻,黑色圓點般的身體正糾纏着她的身體。
郁聲動不了,隻能躺在地上,整個靈魂都在抖。
她讨厭蟲子——她心如死灰。
“好香……”
特殊的氣味,傳遞着特殊的信息。
周圍的晃動得到了抑制。萬根樹安靜下來,長長的黃色管道并沒有愈合,黃色的液體低落。當滴落到人類身上的時候,人類的身體開始在慢慢生長,如同瀕臨枯死,被澆灌的,重獲新生的植物。
村民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
空氣中隻有些許的餘味。
郁聲沒“聽到”雙刺蟻的信息,她甩着翅膀,努力飛向高空,想借助慣性把雙刺蟻甩掉。但雙刺蟻的前足早已勾纏她的透明薄膜。
甩不掉。
盡管看不清,但郁聲一想到那個畫面,就頭皮發麻,控制不住地手抖。
她不怕鬼、不怕奇特龐大的怪異生物,唯獨怕這些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小東西。
螞蟻,軟蟲,蚯蚓,并不緻命,但每一個,都足以讓人類産生最本源的恐懼。
軟的、小的、蠕動的、爬行的。
能夠出現在腰上,鼻尖上,喉嚨裡,眼睛上。
郁聲隻想用力甩掉雙刺蟻。
同樣身為動物時,它身上的氣息,也讓郁聲忍不住犯惡心。
雙刺蟻的頭大概隻有稻米大小,它的觸須揮動。信息在無聲中傳遞。
“好香……”
“香……”
“味道……”
“記住了……”
。
“和我回去吧……”
“不要逃走了……”
“族群……繁衍……需要……”
“香味……”
郁聲被吓得一陣寒氣貫穿大腦。
什麼繁衍?
郁聲被吓得靈魂出走了幾秒。
她想掙脫雙刺蟻,但那小小的黑點,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一般。郁聲慌亂之下,直接想要把雙刺蟻在牆皮上拍死——
她往堅硬的牆上撞!
在即将撞上牆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她。
然後,很自然的,人類的手,彈走了三隻雙刺蟻。
郁聲整個翅膀,都有些虛脫地垂了下來。
她看不清眼前的場景,隻能感受到人類柔軟的皮膚,以及滾燙的溫度。
誰?
熟悉的聲音傳來。
風沙有些驚奇地說:“萬根樹内部簡直就一小公園,什麼動物都有,連薩多蝴蝶都能見到——竟然還有雙刺蟻?這種話生物不是滅絕了嗎。”
成績很好,知識儲備量充足的風沙說:“我還記得雙刺蟻滅亡的原因。這是一種很執着的生物,他們會在組群裡認定蟻後,如果這個被認定的蟻後不幸遺失,它們會一輩子不□□,出去尋找蟻後的氣息。直到把蟻後的屍體吞掉。”
“嗯——”風沙想起某些回憶,補充道,“家裡人也曾經和我講過雙刺蟻的趣事呢。因為它們是靠氣味交換的動物,所以有幾百種生物,可以混進螞蟻堆裡當蟻後呢。”
索爾冷冷地說:“你的薩多蝴蝶不見了。”
風沙:“……啊?”
她攤開手,發現那隻黑色的,有着奇怪詭谲花紋的蝴蝶,已經完全不見蹤影了。
風沙:“她跑了?”
跑得這麼快。
索爾往前走。
“她一向跑得這麼快。”
——
回到人類身體的感覺,就像是獲得了新生。
郁聲躺在地上,手臂按下沙土,手指都有些發顫。
她心跳得很快,血流速度也加快,以至于大腦有些缺氧地暈沉。
郁聲這輩子,被人拿凳子打過,被人用鍵盤網暴過,唯獨沒被人追着要求繁衍過……不對,不是人,還是螞蟻!
還好隻是節肢動物,不是軟體動物。還好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
郁聲笑着安慰自己。
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有些艱難地起身,鞋子在地面上留下幾個不深不淺的腳印。
郁聲走了幾步路,一個禮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一直跟着他們,但我猜,你應該不是沙盜的同夥。”
“據我所知,沙盜以前就是一群沒有組織紀律的小混混,是這二十年裡,他們中才出現了一位領袖,把所有散亂的沙盜聚集起來,自此,沙盜幾十年各自為政的争鬥才結束。那位領袖一直神秘莫測,至今沒有人見過。”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無法改變沙盜歪瓜裂棗的本質。沙盜裡不可能會有異能者,哦,應該是高階異能者。荒原應該也沒有會變身以及隐身的異能者。西原林雖然大,但人口稀少,應該沒有其他組織才對。”
黑色短發的少年長得很幹淨,很小。像剛從某個學校畢業的學生,全身還圍繞着一股清澈的學生氣息。
現在,他的眼裡,有好奇、有探究。如同詢問老師問題,渴望得到解答,滿足自己求知欲的學生一樣,他微微彎腰,語氣疑惑。
“那你……又是誰家的小蝴蝶?”
——綜上所述,他向郁聲,提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