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隐形了。
但在黑發少年的眼裡,郁聲就好像沒有任何僞裝一樣。
郁聲的手臂,被準确無誤地抓住。
——手指的主人并沒有收力,他下意識地抓住眼前看不見身形的獵物。這是多年以來的習慣。
這也是有些粗暴的力道,讓肌肉牽扯着神經,難忍的疼痛湧了上來。
灼燒的溫度混着痛感,具有侵略性的蓋過衣服,作用在了郁聲的皮膚上。
郁聲沒敢出聲。她盯着黑發少年的眼睛,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一絲走神。
“……”
很燙。
被掐住的地方,很燙。
郁聲懷疑是某些異能,或者是别人的體溫——過于親密的接觸,容易讓人産生恐慌與焦躁。
特别是。
特别是在有可能危機到任務的情況下。
緊張焦躁的情緒,似乎很輕易就能被抓住。
晚上潮濕的水汽也微微下沉,慢慢被沙土吸收。
這種懷疑不定的心情很輕易地就被抓住了。
“不要這麼緊張,”黑色短發的少年捏了捏郁聲的手臂,“這個骨骼大小……你是女性?”
并非錯愕。
出于某種被長期教導的禮節,黑發少年松開了手。
于是,在這一瞬間裡,指尖的熱度幻化成了一道風,吹向了遠方。
?
黑發少年伸手。
這次,再往前抓,隻能抓到一片潮濕泥濘的空氣。
——風一吹,沙塵上的腳印就被掩埋。
她跑了。
格禮指尖摩挲了一下,剛剛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
他神色并沒有太多意外,淺褐色的瞳孔往旁邊看,落向腳步消失的地方。
格禮回顧着剛才的一切。
“她隻能隐藏自己的身形,但不能隐藏自己留下的痕迹。”
“并且,她沒辦法阻攔别人的異能。”
【領地鎖定】可以作用在她的身上。
格禮并沒有追上去。
标記一旦打上,隻要略微靠近,就能産生灼熱的反應。
——隻要再見面,他就能認出來她是誰。
。
郁聲有些焦躁。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被人抓住。在被抓到之前,她壓根沒有注意到,地面上的腳印。
她太依賴這些能力,以至于警惕性都大大降低。
她早該想到的。
就算隐身了,以沙子為主的地面,也能記錄下她的行蹤。
那個男人肯定很早之前就發現她了——
郁聲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
“您放心!玩家!”
面闆見此狀況,立馬跑出來,高情商安慰:“我們是個健康綠色的遊戲,您不用擔心您會被人上下其手!而且就算您被上下其手了,我們也會幫您用馬賽克屏蔽掉的!一定保障您的精神安全。”
它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說話。
“沒有,”郁聲疲憊道:“……我隻是想問,他應該沒有在我身上留什麼追蹤器或者鎖定裝置吧?”
“沒有。”
還好——
郁聲的半口氣還沒有松完。
面闆又說:“他在你身上打上了烙印。”
郁聲:“什麼?”
面闆思索了很久,盡量用客觀一點的詞彙,來描述郁聲現在的處境。
“這個世界上有種異能叫做【領地鎖定】,如果在某個地方打上烙印,那别的生物就會下意識地抵觸經過這個地方。就像狗用尿液标記領地一樣。——當然,我絕對沒有說宿主你就是那個被狗标記的領地!千萬不要誤會我!”
郁聲:“說重點。”
面闆見好就收,“那個人在你身上下了自己的标記,下一次見面,他就能察覺到你身上的烙印。”
……
郁聲内心不好的預感到達了巅峰。
她後知後覺掀起外套,看見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個深紅色的印記。
——是一隻蝴蝶。
形态優美,栩栩如生。
很像,很像郁聲使用【歸鄉】之後的樣子。
就連蝴蝶翅膀的弧度,都幾乎是一比一對照,完美還原的。
他一定觀察自己很久了,郁聲想,不然,他絕不可能這樣還原她的樣子。
郁聲說:“能幫我屏蔽掉他的感知嗎?”
面闆遺憾:“很抱歉。”
“但您完全不用擔心!”
面闆高呼道:“因為他的烙印是鎖定‘軀殼’的,但您的軀殼并不在這世界。所以,隻有他靠你靠得很近的時候,才能察覺到烙印的呼喚。”
“——隻要你們的距離沒有近到快要親嘴牽手擁抱的程度,他就不會發現你!”
。
郁聲安心了。
放松下來之後,很多事情都在一瞬間想通了。
退一萬步來想。
不管剛剛的那個人,是伊甸園的,是荒原的,還是别的組織的,就算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印記又怎麼樣呢。
難不成還能直接殺了她嗎?
——無所謂,歸檔果實在手,這點容錯還是有的。
根本不影響她的心态。
——
郁聲半夜偷摸回到烏池村。她這次走路是踮着腳尖走的,生怕在地上留下痕迹,再一次被當場捕獲。
面闆:“您好像個小偷。”
郁聲随口回複:“和你差不多吧。”
她一路偷偷摸摸,蹑手蹑腳地回到了烏池村。回到門口的時候,她内心松了口氣。
這一晚上,命運多舛。
郁聲靠着石頭房屋的牆壁,取消了裝備,盯着天空走神。
晚上,石頭表面冰冷,她被冷得皮膚有些發紅。
她的腦海裡,又浮現出,剛剛在萬根樹内部,碰到的風沙和索爾。
保衛隊的人出現在了萬根樹内部。
就代表着,伊甸園一定知道某些萬根樹的内情。
……
不。
郁聲又想到祝離和凱瑟琳的交談。
她想。
伊甸園絕對知道凱瑟琳的異常!
不然,祝離怎麼會總是一臉悠閑地在逛街,範思怎麼會幾天幾夜不見人影,風沙怎麼會說“我們已經在這呆了這麼多天了”。
可就算這樣,他們也讓學生們住了進來。
并不是所有學生都有異能。
也并不是所有異能者都是高階異能者。
“一直站在外面做什麼?發呆?”門開了,萊茵好奇地伸出頭,“對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也許可以作為某些線索吧。”
萊茵也托了托下巴:“小時候我經常聽萬根樹的故事。四姨說過,這根樹以前很小,也就是這二十年才成長起來的。”
“而且很奇怪。”
“我以前沒想那麼多,現在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萊茵說:“就算它是異形,但它也仍然是植物,和人類的異化是完全不一樣的。你想啊,一顆生長在荒原的樹,那麼多葉片,那麼多水汽蒸騰。……西原林哪有那麼多水,地下水都被它抽幹了。”
萊茵說:“那它依靠什麼生存?隻靠吞食異形?”
并不是。
因為有血。
郁聲想,人類的血液也是很好的水源。
一個正常人類的血液是五千毫升。隻要人類夠多,就能夠用數量硬生生地堆起來。
“外面好冷,”郁聲說,“我們進去說吧。”
門闆合上。
自然的光影都被隔在了門外。
郁聲關上門闆的時候,腦子裡一條線連接了起來。
凱瑟琳是這二十年才喂養萬根樹的。
所以萬根樹才成長的如此之快。
凱瑟琳二十年前,從伊甸園裡逃出來的……伊甸園這次,派這麼多人出來,是單純地想要為民除害,還是想要掩飾什麼?
……
烏池村總是很安全,和别人嘴裡驚險兇惡的西原林截然不同。
這裡氣候适宜,水源充足,從來不會遭遇沙盜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