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在地上拉長。
影子的頭部,不斷靠近,直到——
觸碰到了郁聲的影子。
郁聲擡眸。
——這是個人。
而且是個年輕人。
月光之下,年輕人的面孔,光滑的、毫無瑕疵,看不見一絲毛孔。
“你好,遠道而來的朋友。”
年輕女人穿着白紗,遮住半張面孔,她的手臂,腰腹都裸露在外面,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白色。
……像貝克鎮的細雪。
她左手上的紅蠟燃燒着,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和藹說。
“各位要來住一晚嗎?”
“凱瑟琳小姐,等等——”
凱瑟琳回頭,一個男人正氣喘籲籲,怒氣沖沖地跑了過來。
這個男人跑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仰起頭,對着郁聲,質問道。
“你就是郁聲?”
郁聲的目光又他強行吸引。
這是一個一個陌生而又趾高氣揚的男人。留着浮誇的蓬松發型,走一步,他的頭發就會像雲朵一樣搖晃。
郁聲:“你是?”
男人的氣息從鼻孔裡往下竄,他施舍般地說:“我在新生論壇的ID叫做冰棱。”
“……好名字。”郁聲憋了好一會,也許是遇見了同學,她的警惕性頓時下降,對着凱瑟琳禮貌地說,“凱瑟琳小姐,您好,我們想借住一晚。”
她不想呆在外面。
不說其他的,她無法忍受西原林夜晚繁多的蚊蟲叮咬。
這樣無視的行為引起了冰棱的憤怒。
凱瑟琳還沒開口。
冰棱就暴跳如雷!
“你這是什麼意思?!”冰棱走過來,扯開郁聲,捏着郁聲的肩膀,死命用力,“這才幾天過去!你不記得我了?!”
“抱歉,”凱瑟琳有些意外地在他們兩個之間逡巡,捂着嘴:“你們……”
冰棱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大聲道:“我和這個自大、無恥的女人沒有任何關系!”
郁聲:“你是?”
冰棱氣的顫抖,他扯着嗓子,紅着眼說:“你忘記你曾經對我說的話了?!我找遍了整個論壇,那話你隻對我一個人說過!”
“對不起,”凱瑟琳後退一步:“我沒想到你們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郁聲頭暈了。
在暈倒一定程度的時候,郁聲自動摒棄了耳邊的一切怒吼和雜音,在混亂的記憶中,找到了有關“冰棱”的記憶。
在一片混亂中,郁聲終于恢複了記憶,
那個在新生論壇裡說,要給她一萬信用點的人,似乎就叫做冰棱。
郁聲隻頂了那個帖子,因為她覺得那是最容易實現的,并且也是她目前最需要的,盡管她明白這種帖子,一般都是口嗨,不會當真。
——郁聲握住了冰棱的手臂,強制後者停下來。而後滿臉恍然大悟地說:“所以,你是來轉錢的?”
“……”冰棱氣得發笑。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被人針對過,”冰棱收回手,冷哼着笑,頭上的頭發也跟着趾高氣昂地晃動,“轉錢?你能打赢我就轉錢,給你轉兩萬信用點,怎麼樣。”
郁聲覺得冰棱是男菩薩。
隻是——郁聲看了一眼逐漸把自己包圍起來的人群,以及冰棱眼底的寒意與殺意。
這兩萬信用點,似乎并不好賺。
不知道哪裡,升騰起灰色的煙霧,斜斜地飄向郁聲。煙塵的味道很嗆人。
“這樣吧,我也不想難為你,”冰棱聳了聳肩,居高臨下地,用戲弄的語氣說:“你能碰到我,我就施舍給你兩萬塊。”
他右腳踩着一塊石頭。
郁聲注意到,他腿部的肌肉很發達。
……
“可以啊!”
“這有什麼不敢的?”
“這又不會受傷,她不會是怕了吧?”
起哄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眯着眼睛的笑臉,幾乎占據了郁聲的整個視野。
雖然郁聲打得擂台賽,隻是一個不起眼的擂台賽,隻是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任何一個出頭機會,都難能可貴。但現在,竟然有一個人,能靠着耍小聰明,依靠隊友的能力,獲得冠軍——
這裡有很多人,甚至沒有到場,隻是道聽途說,隻是遠遠聽見隻言片語,便覺得掌握了至寶,能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審判别人。
中性的語言變成了情緒,變成了武器,變成了……一種暴力。
“哎呦喂!”更高的聲音揚起,故作同情道,“你這不是欺負人嗎!要是人家再用小手段欺負你怎麼辦!”
“你不怕再被騙一次啊!”
“嘿,說不定過一會,人家就在背後,詛咒你遇見她這樣的隊友!”
郁聲淡淡說。
“隻要能碰到你,就行了?”
“你能碰到我,再說吧——”冰棱消失在了原地,他誇張的笑容,在郁聲面前變成了十幾張帶着殘影的臉。
他的聲音也變成了玻璃瓶裡的鐘聲,不斷地在郁聲耳邊盤旋。
郁聲沒動。
她摸了摸口袋。
她呆立的樣子讓情緒得到了宣洩點,嘲笑辱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郁聲沒有生氣,她轉身問:“你們有剪刀嗎?”
你們有剪刀嗎?
這句話,讓嘲笑聲更盛了。
“笑死我了——她是打算直接自殺嗎?”
……
凱瑟琳是現場,難得的,情緒平穩的人。
她拿出一把剪刀。
剪刀是金子做的,上面還鑲嵌着很多淺色的鑽石,幹淨的沒有任何雜質。
凱瑟琳笑意盈盈,輕聲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