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禅偷偷望他一眼,還要繼續。
“好想喝酒!”玉飛心不在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玉禅有些跳脫。
正帶詢問,卻見玉飛又已找了樹枝墊背,後依直直躺下,再次無視了回應。
隻是繼續重複:“要是現在有酒就好了,好想喝酒。”
玉禅隻當是對她說的,趕緊笑開:“你倒還記得,我們曾約過要一起喝一杯。”
“......”
玉飛沒有接話,明顯玉禅沒有搞對狀況。玉禅又安靜等了片刻,自己接了自話:“不過也是,可惜現在沒酒。”
看了眼失神的玉飛,還是沒等來回話,幹脆伸了個懶腰,身子順着旁的樹枝,也仰面躺了。
還專門找了個理由:“忙活幾天了,我也躺一躺。”
但躺下後并不如玉飛安份,看了看天,又左看看右看看,嘟噜抱怨起來:“這躺下後什麼風景也看不到了呀,除了樹葉隻有雲!”
“呵......”玉飛不好這般一直不理她,還是吱應了聲:“這裡雲,不一樣。”
玉禅聽言,認真看了看,不明所以:“不都一個樣?能有什麼不一樣!”
下山以後,玉飛是已經曆過小喜糖、靈兒的成人禮的,“翻雲覆雨”的風流豈是一般人可以揣度?現在觸景生情,但卻物是人非,心中滋味萬千,哪裡說得清道得明?
愣愣把眼閉上,想擠出一滴眼淚,來緬懷傷感。
但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隻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你不懂,你不懂......”
玉禅的确是不懂眼前的雲有何不同,但看清楚玉飛那一臉的落寞,結合剛剛一直的魂不守舍,但也多少懂得了些。
默默,撐起了身子,沒在同躺了。
安靜了一刻,玉禅似在醞釀情緒。
“還記得落鳳山的日子嗎?”玉禅的聲音有些低沉。
玉飛聽出了異樣,眯着看了看,看不見玉禅表情,便沒再管她複又閉上。
但口中回了話,是故意逗她:“不記得!”
成功将玉禅逗笑,但卻并沒真讓她開心。
“那時候我以為,我們幾個永遠都會那樣,”玉禅又開始自說自話起來,但明顯變了味兒:“我有什麼話都跟你,而你,有什麼秘密都會跟我說!”
這般,讓玉飛不得不開始動容。
認真了些。
靜了片刻,見玉禅沒有繼續也沒有動靜,還趕緊坐起身子來。正要詢問,玉禅又先開口了。
“哥......”一聲呼喚,似怨似嗔。玉禅回望,恰巧一陣風吹過,吹起了二人的頭發,捎動了玉飛的臉。
“嗯!”玉飛不動,認真應她。
玉禅愣了刻,自己理住紛亂。回過頭,幽幽繼續。“同姓不婚......”突然蹦出,二人間最敏感的話來。明顯,是深思過的。“你知不知道,立同姓不婚規矩的人,是誰?又是為什麼?”
玉飛的心悠地一緊。
雖有計劃同玉禅好好說清楚來着,但沒計劃在眼下,哪裡細想過?如今玉禅主動提起,自然也是繞不過去。
既來之、則安之,沒細想,便有什麼說什麼,硬着頭皮上:“不知道是誰......”
“是女娲!”玉禅的補充,簡短有力。
這個答案,還真讓玉飛意外。
沒想到,玉禅倒尋根究底了。
略有歉意,小心探詢:“女娲,上古神氏的那個女娲?”
“嗯!”玉禅肯定。
玉飛底氣不足,不再多話,默默等待。
而玉禅繼續的解釋,也隻是把眼前的問題掰扯明白。
“夏殷不嫌一姓之婚,周制始絕同姓之娶。正史的記載,是始于周禮。《路史》上也說,‘正姓氏,職婚姻’乃女皇氏功績之首,原因大概是,其生不蕃!”
默默良久。
玉飛并沒開口接話,因為不知道接什麼。
玉禅說這些話,肯定不是要和他争論曆史,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還得是接下來的。
“其實,女娲娘娘造人的傳說,沒有正史記載......”
仍舊是無意義的叙說。
微頓。
玉禅很随意地繼續:“女娲與伏羲是親親的兄妹,也是夫妻......這一點,倒是被所有書本,沒有遺漏地記載了下來!”
是了!
這後面的壓軸,才是玉禅想說的。
玉飛唯有繼續沉默,無顔面對來自“妹妹”的此番控訴。以前的借口,竟不知不覺間被她拆解了個幹淨。
二人誰也沒開口說話,耳旁就隻有風的聲音。或許,一尺之隔,還能聽到對方并不平靜的呼吸。
“我本不姓玉!”
終于,玉禅開始了爆發,隐忍着,輕輕重複着以前說過的話。
“......”玉飛的臉,也露出痛苦,為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及不想改變。
“我母親,也不該姓玉!”
玉禅隐忍的爆發中,還飽含了控訴。
“我......”玉飛無言以對。
“我知道”三個字,抑或又是“我不知道”四個字,如何能再輕松說出口?
自己壓根就沒像她那般認真過!
雖然認真對待了妹妹,但并未認真對待過本不是兄妹的玉禅。二人原本就應該是:兄妹在後,男女在前的。
玉禅本不姓“玉”,玉飛原本“不知道”嗎?
他知道!但是為了玉禅好,随所有人一道,都瞞了她。瞞了她也就算了,還用“同姓之人”做了借口,來拒絕她的男女之情。
對妹妹的關愛,變成了對妹妹的傷害。
兄妹,似乎成了笑話。
但十年兄妹!
玉禅又怎會責備哥哥?她隻不過是一腔情意,無處安放罷了。
這一誤會,就是十多年。又誤會得,那麼地單純美好,将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二人,湊得親密。
所以這中間,不存在埋怨。
“哥哥放心,不管你今後娶了誰做嫂子,妹妹都會替你高興的!”
在這當口,又緩緩道出這般祝福的話。
玉飛微微偏頭,看着風中纏繞的發絲,自然能聽明白妹妹含蓄于其中的退讓。是的,退讓更像是一種成全。
不為難别人,而犧牲自己。
那一刻,玉飛心裡莫名地難受。不自覺地,會問自己:他能做到妹妹那般,犧牲自己,來成全對方嗎?
但良久,又感到一絲絲的溫暖。仿佛内心承受的所有傷痛,都已被妹妹對待感情的态度,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