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筷子和那脆皮将将相觸,就發出“咔嚓”一聲清脆的細響,撓的蘇曉瓷耳朵癢癢,口中也自動分泌出口水準備迎接這炸物的美味。
對高熱量油脂的偏愛和渴求,這可是刻在人類DNA當中的,怪不得蘇曉瓷。
一塊脆皮豆腐入口——方才筷子夾了也不破的脆皮,此時被牙齒輕輕一切便自動裂開,露出裡面溫熱白膩的豆腐瓤兒來。
桂秋藝高人膽大,她甚至沒有選用老豆腐,就用今晨新做的嫩豆腐,所以表皮的酥脆和内裡的柔嫩之間的反差對比達到了極緻,令蘇曉瓷直呼“好吃!”
那些似乎碰一下就要碎的嫩豆腐,在經過挂糊和三次炸制之後,不僅沒塌沒碎,反倒全進化成了胖乎乎的金黃炸豆腐塊。
它們大小統一,脆皮均勻,夾起來轉着看時,能随着角度的切換亮着星星點點的油光,一塊疊着一塊的黃金小方似的,閃耀于蘇曉瓷這場生辰宴的桌面上。
蘇曉瓷在大夥兒的幫助下,在寝房地上鋪了大張的蒲席,将三個人的桌案相接,又去搬了幾個矮案補充在一旁放酒水托盤等小物——簡易的宴席場地就搭建好了。
自然比不上霓雲殿膳廳的金碧相輝,但是足夠自在和溫馨。
鴻胪寺衆人的生辰宴一般都是這樣布置,相熟的姐妹們可在西沉的日晖之中一起大快朵頤。
此次蘇曉瓷宴請的賓客中,有和她分享這寝房的兩位室友,她們也是一等膳婢,一個叫做“王巧娘”,另一個家中沒給起大名,一直被喚作“洪二姐”。
蘇曉瓷和她們關系還不錯。
又有白靈、餘珠兒、昨日幫蘇曉瓷去取海膽等食材的張蘭蘭一夥人,以及幾位一直和蘇曉瓷交好的,總共十六人。
想要供十六人吃飽吃好,已經需要菜肴的種類和滋味都極其豐富,才能調合衆口。
這本就難不倒蘇曉瓷,早在她看到那些食材時,就已經構思出一套搭配得當的席面,并且順手把前期準備工作完成了。
更何況,她還有桂秋這一位高質量幫手。
桂秋不僅給蘇曉瓷做了脆皮豆腐,細緻地将做法教給她,還幫着切墩改刀。
這樣的雜活她早不用做了,今日卻很愉快地幫忙,也與蘇曉瓷很投緣,有說有笑。
桂秋沒有吹牛,她做脆皮豆腐确有很多獨門訣竅。
比如挂的那面糊中,面粉、澱粉包括現磨進去的香料粉末是怎樣的比例,她都把握得十分精準。
還有一個點睛之筆,就是将黃豆炒香,磨成不那麼均勻的黃豆粉,撒在剛出鍋的炸豆腐上。
若不是桂秋這麼做,蘇曉瓷都要忘記——雪白如凝脂的豆腐和焦黃似爍金的炒黃豆粉,竟完全是同根同源之物!
一個清甜柔嫩,一個濃香沙脆,卻配合得剛剛好,越吃越香。
成品自然是美味非常,不僅是蘇曉瓷,其他人也是贊不絕口。
“桂秋姐姐這脆皮豆腐确實是一絕啊!”
“是啊。”
蘇曉瓷不無遺憾,隻道,“可惜桂秋姐姐不來參宴。”
桂秋實在是個貼心的。
她直言若是自己入席,其他人必會局促,放不開手腳吃喝。
所以即使蘇曉瓷再三盛情邀請,她也都回絕了,隻做了菜、教了學後就拂衣而去,深藏功與名,令蘇曉瓷又感動又愧疚。
蘇曉瓷歎道:“這次實在是攪擾桂秋姐姐了,等我哪天正式給她送禮道謝。”
餘珠兒正往嘴裡塞一塊炸蘑菇,聞言便道。
“曉瓷姐姐,你這炸蘑菇做得也好吃!不比桂秋姐姐的脆皮豆腐差,你把炸蘑菇送去呗!”
王巧娘逗她,“這炸蘑菇都快叫你吃完了,曉瓷還拿啥送呀?小珠兒啊小珠兒,你可真是個小豬。”
餘珠兒鬧了個紅臉。
但并未停嘴,反而大開吃戒,一塊接着一塊将那炸蘑菇往嘴裡填,一邊嘶嘶着熱氣一邊得意洋洋看着王巧娘,逗得衆人前仰後合。
蘇曉瓷也笑,但還是耐心給餘珠兒解釋。
“哪有送吃食是送炸物的?它就是要那剛出鍋還蹦跶着油花的才最好吃。”
就像之前桂秋嗆阿竹那話說的,光是炸制的種類就有不同。
桂秋的脆皮豆腐是酥炸,蘇曉瓷的炸蘑菇則是幹炸。
如果說豆腐塊是從頭到腳裹了一件大号厚絨棉衣似的蓬松,那蘑菇就是穿着量體制作的硬挺盔甲一般妥帖,兩者口感不同。
因為面糊挂得恰到好處,桂秋炸出來的豆腐塊沒有半點脫粉掉渣,是以那油仍是清清亮亮的,根本不像炸過東西。
蘇曉瓷物盡其用,就順道炸了蘑菇。
她實在是沾了桂秋的光,後者“噸噸噸”往鍋裡猛倒三斤油的時候,可沒有人敢來阻止。
蘇曉瓷也夾了一塊炸蘑菇。
那些新鮮的香菇又壯又肥,是山林靈氣所成。即使用鹽腌着殺過水,仍是蘊着不少清潤的汁水,由幹脆的金殼子牢牢封鎖住。
再撒上現磨的花椒粉、胡椒粉兩摻,便成就了這一份越嚼越香的美味。
不吹不擂,蘇曉瓷也知自己這道菜做得很好。
但是,它确實不适合被當做送人的吃食。
蘇曉瓷需另做打算。
她目前想着,搜羅幾丈好衣料,再親自做些吃食送給桂秋。
如此,裡子面子都有了,也凸顯她心意之誠。
衆人聽了都很贊同。
歡聲之中,白靈抿抿唇,鼓起勇氣問。
“什麼時候做?曉瓷你到時候叫我,我好幫幫你。”
她現在越發意識到,蘇曉瓷雖是自己的手下,但自己并未盡到引導支持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