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一句臣妾還是沒懂,可以勞煩您再講講嗎?”
“哪一句,朕看看……”
蘇曉瓷覺得自己的穿越就是渡劫來了。
昨夜,被厲玉娘罵了半個時辰。
今天,又要看李馳和藤原純子在面前調情半個時辰。
她情願立時瞎了聾了,才不用見這梨樹壓海棠的鬧心景象。
蘇曉瓷拎了食盒,另由張蘭蘭等幾個健壯膳婢陪護着,全速跟着阿竹沖到這霓雲殿,又經殿中尚食女官們的檢驗和試吃。
這一路極限的過關斬将,就是為了聽皇帝李馳輕飄飄地推遲了午膳,再看他和藤原純子膩膩歪歪地共讀詩書。
氣得蘇曉瓷不禁在心裡罵爹。
剛才,阿竹還得意且故意地向她透露——皇帝不止昨夜留宿霓雲殿,還在今晨下朝之後,便立刻又來陪伴佳人。
此時,晨起的倦懶似乎還未完全從藤原純子身上消退。
比身高還長的長發尚未梳起,隻松松系了,如同一條迤逦多情的墨溪,流淌在美人榻上。
至于藤原純子自己,則如溪邊無骨的柳,靠在李馳身上。
兩人正在一起讀《禮記》。
平心而論,蘇曉瓷挺佩服藤原純子。
藤原純子在國宴之上是因《禮記》而露怯,今日便馬上将其拿來研讀。
而且是求着李馳親自為她講解。
她真的很會拿捏人。
用那些崇拜的眼神和誇贊,讓李馳狠狠體會到了為人師的快意。
李馳隻要看着她讀着華夏古文、偶爾引用幾句詩詞或是典故的模樣,就覺得很有情趣。
宮中其實不乏才女。
比如淑妃就書畫雙絕,另有詩句廣為流傳。
可在李馳看來,淑妃那引得洛陽紙貴的才情,不如藤原純子懵懵懂懂顯得嬌憨,更不如她全心全意依靠自己那樣可愛。
本來,國宴上鐵之助的暴言,以及藤原義的醜态,李馳已經對和瀛心生不滿。
可在溫柔鄉中沉淪一夜,他就像定時刷新數據的NPC,又對和瀛使團極其優待了。
站在宮殿角落等待侍膳的蘇曉瓷,從二人的對話中聽出,李馳竟然已經答應了藤原純子,準許和瀛使團再在京中多停留半月,直到參加完昭儀的冊封典禮再歸國。
合着昨夜鴻胪寺辛辛苦苦籌備的送别宴,送了個寂寞!
嘿,人家不走了!
妃嫔冊封是大隆後宮之事,哪有外邦使臣參加的道理?
不用想,這又是藤原純子哀哀求取的結果。
李馳憐惜她遠離家鄉,屬意為她在族人面前掙足榮光,下旨大辦冊封宴席。
李馳還格外開恩,準許藤原義等親屬在這半月時間裡,随時進宮探望。
看着心滿意足的藤原純子,蘇曉瓷覺得很諷刺。
昨日國宴,當和瀛國使臣對舞姬宮娥們露出癡态時,大隆朝臣皆作不屑的神色。
可他們有沒有想過——自家的國君其實也是一樣的。
超出規格的國宴賞賜,一意孤行的高級位份,正表明他也已然被美色所惑,武斷行事。
藤原純子既然已經成為大隆的宮妃,那麼她的事便不再涉及外交,而是變成了内務。
因此承辦此次冊封宮宴的,不再是鴻胪寺,而是同為“九寺”之一、負責宮内膳食的光祿寺。
雖說自己不用挨累,然而物傷其類,蘇曉瓷深知,隻因為天子興頭上的一句許諾,光祿寺接下來就要步鴻胪寺後塵,忙到四腳朝天了。
當然,蘇曉瓷想,最倒黴的還是自己。
身為鴻胪寺中人,她本不用再應付這一位居于深宮的安昭儀了,結果硬生生被拽來。
她餓着肚子,冷眼看帝妃置午膳于不顧,就非要現在學習。
終于,李馳發了話。
“愛妃,你笃志勤學是好事,隻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莫熬壞了身子,先來用膳吧。”
藤原純子溫柔附和,“聽陛下的。”
主子們尋常的低語如同疾風,吹得滿殿的命如草芥的打工人們,刹那間紛飛着忙活起來。
餐食一直被保管在中空注入熱水的白銅溫碗中,雖不算涼,但肯定沒有之前那樣熱騰騰了,衆人争分奪秒地布置。
霓雲殿的小膳廳中,金碗銀碟陳列,香花美草搖曳,瑞獸小玉爐中,還燃起了淡雅的合香。
李馳和藤原純子相對而坐,二人中間是滿滿一桌的豐盛菜肴。
今日這午膳共八菜兩湯、兩樣粥品和兩樣主食。
另有餐前開胃的小菜和香藥,飯後清口的糕餅和鮮果各四樣。
蘇曉瓷粗粗掃過一眼,便見菜有禦廚房最拿手的花膠炖雞、酥炸海鳗、胭脂鵝脯等;
酒是法酒庫新釀的禦酒,泡了顆顆青梅;
色彩缤紛、擺放有緻的蜜餞攢盒,必定則是專攻茶湯果品的翰林司的手筆……(1)
全是驚鴻一瞥的美味。
餐食不論來自何處,隻管送來。
而正式侍膳,則由尚食女官們統一完成。
畢竟布菜斟酒、試毒清潔涉及到入口之物,最為緊要。
女官們訓練有素,且是被分配到各宮各殿長期侍候,正堪此任。
所以,這裡本來沒蘇曉瓷什麼事,但她也知自己今日在劫難逃。
果然,女官為藤原純子布一塊腐皮肉卷,後者卻沒動筷,而是仿佛剛剛看到站在牆邊的蘇曉瓷一樣,驚喜開口。
“蘇女官,你已經來了啊?”
明明自打蘇曉瓷一進殿,藤原純子就與她對上一瞬視線,此時卻裝得跟真的似的。
“本宮提了那樣倉促的要求,實在是麻煩你了。哪兩道菜是你做的?”
蘇曉瓷應聲上前,“娘娘折煞奴婢,能為娘娘烹調是奴婢之幸……”
一邊說着無聊的場面話,蘇曉瓷一邊将菜端到藤原純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