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雲曜差點沒發出聲音來。
喉嚨幹啞地要命。
“嗯。怎麼了?”雲和月端起手邊一盞酽茶,送到唇邊。
不行,不能被金錢蒙蔽雙眼。雲曜痛苦地想。
自己可是有“三天壽命”的催命符在身啊!
“阿母,可我……”她低聲說,“還是想去書院讀書。”
她将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之中,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糊塗!
如果去不成書院,别說是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了。
連三天後的榮華富貴,她都見不到。
“不行,你不能去書院。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沒想到,在讓她去書院讀書這件事上,雲和月竟也寸步不讓。
她苦口婆心:“曜兒,你上次想去書院,結果就落水卧床三年。這是娲神都在叫你不要讀書啊。”
雲曜:“阿母,可我真心想要去書院讀書……”
“不行!曜兒,我已失去過你一次,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雲和月的語氣近乎哀求:“你也體諒一下為母的心情,好麼?”
都說為母則剛,女子有淚不輕彈。
可這三年,有多少輾轉難眠的夜裡,她都在悄悄以淚洗面!
女兒是母親最大的軟肋,對雲和月來說,雲曜跟雲旼兩姐妹就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
“……”雲曜深吸一口氣,隻覺有口難言。
她能感受到雲和月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隻是她要如何訴說——如果不去書院,自己很快就要完蛋了?
偌大的飯堂,此刻竟落針可聞。
無人敢大聲喘息,連窗外的飛鳥流雲似乎都受到此地凝滞氣氛的影響,乖巧地止在了這一刻。
眼前着母女二人氣氛漸僵,一旁原本溫順聆聽的顧氏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妻主,曜兒若是想真心讀書,我從娘家請個私塾女君過來便是。”他溫聲道。
雲和月思忖片刻,贊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
“夫郎所言極是,依我看……”
可這時,雲曜卻突然擡頭。
眸中隐隐閃着淚光。
“——阿母!”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隻聽“啪”的一聲,雲曜竟一掀袍袖,直接跪在了地上。
“哎呀,二娘子!”
“二娘子,女兒膝下有黃金,你快點起來罷!”
“二娘子莫要如此!”
周遭服侍的仆婦小厮吓了一跳,皆小跑到雲曜身邊來想攙扶她。
連雲旼也是一驚,急得來拉拽她。
“小曜,有話好好說。阿母她也不是鐵石心腸,你大病初愈,地上又冰,先起來才是!”
在一陣忙亂嘈雜中,雲曜直視雲和月,蒙着水光的眸中俱是磐石般的堅定。
她跪在地上,身形似林間修竹,清冷挺拔。
“阿母,女兒不願囿于家業,惟願成就一番千秋偉業功名,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好女子志在四方,怎能甘于平淡榮華一生?”
“縱使記憶有缺,女兒心中仍有放不下的執念。”
“我要去書院讀書,拜名師、通學問、砺心智、鑄品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一番話語铿锵有力,字正腔圓,聲情并茂。
此言一出,整個飯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二娘子……”
這一刻,不少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沒想到,二娘子竟如此一心向學、志向遠大。
言辭真切,實在是令人感動不已。
【哇,不愧是你,宿主!】
此時此刻,沒人知道,雲曜腦内的系統正在興奮地哇哇叫。
【先是掐大腿疼出眼淚,然後又背出趁其他人勸和時打了八百遍的腹稿,演技實在是行雲流水呀!】
雲曜:咳。
作為一名現代大女人,該有的“穿書後靠打嘴炮豔驚四座”的名場面素養還是要有的。
而且她這個人從小到大的東亞狼性教育,豈是白受的?
别的暫且不提,一心求學的話術要多少有多少。當年高考沖刺時見過的勵志雞湯還少麼?古今中外框架都是一模一樣的,隻要稍許潤色就好。
“曜兒,你……”
迎着雲曜筆直的目光,雲和月倒吸一口冷氣。
她嘴唇翕動,張開又合上,面上表情也風雲變幻。
有不忍,有愠怒,還有動容。
見她這番表現,雲曜心中一動:咦?好像有戲!
得再加把火。
她索性心一橫,再使勁用指甲掐了掐自己大腿,成功逼出了更多眼淚。
“阿母……!”
雲曜擡起脖頸,有一滴恰到好處的淚水順着她眼角滑下。
她嗫嚅着,發出隐忍的聲音:“曜兒求你了,阿母。”
在大曌朝,任誰看到這樣能屈能伸的大女人,都會忍不住為之動容。
雲曜一字一頓開口。
“——讓我去書院讀書吧!”
嗚嗚,孩子是真的想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