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那好吧。”
春闱将近,又想到楚昂剛從外祖家回來,趙錦繁隐約猜出了他家中來的是哪位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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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谏坐在不遠處,看着趙楚二人有說有笑的樣子,默默飲酒。
坐在他身邊的張永順着沈谏的視線瞄了眼:“相爺可知,陛下好男風,尤其對少将軍一往情深。”
沈谏呵呵幾聲:“你從哪道聽途說來的?”
張永道:“上回宴請各地舉子和使者之時,陛下親口對着昭王承認的,我在旁親耳聽見的。”
沈谏見怪不怪:“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她都‘喜歡’。”
這話怎麼聽上去酸鄒鄒的。
張永瞥了沈谏幾眼:“您看着也頗有姿色,所以您的意思是陛下也喜歡您?”
沈谏:“……”平常怎麼不見你腦子轉得這麼快?
張永相當自信:“按您這說法,陛下應該也挺喜歡我的。”
不過論色相,那位才是個中翹楚,這麼說陛下也……
張永腦中閃過一個人影,想到那個人,他渾身寒毛莫名倒豎了起來。
不,唯獨那位絕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說起來有件事我怎麼也想不通。”張永道,“千都山那些個亂黨殘餘,又不難處理,君上指個人去不就成了,何須親自前去?”
沈谏無所謂道:“誰知道呢?他那個人一慣任性。”
比起荀某人,他倒是覺得有個人最近更奇怪。
沈谏的目光朝趙錦繁望去。
從荀某人給他的回信來看,出手殺他的毫無疑問是他們這位陛下。
趙錦繁是個耐心的獵人,行事一向謹慎求穩,從不急于求成。
卻不知她為何,忽然間那麼着急對荀某人下殺手?
這實在不像她一慣以來穩中求勝的作風。
到底為什麼呢?
想必荀某人也很好奇為什麼,所以才會讓他将近期趙錦繁的一舉一動,盡數告知于他。
也不知道他從中看出些什麼沒有?
*
慶功宴到中途時,定國公楚骁攜夫人宋氏前來參宴。
定國公楚骁身形挺拔,五官深邃淩厲,舉手投足透着将門中人灑脫不羁的豪氣,雖上了年紀,那股風流潇灑的勁兒依舊不輸當年。
他身旁的宋夫人,姿色秀麗,端莊溫婉,站在高大的定國公身側,顯得有些小鳥依人。
兩人看上去相敬如賓,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這些年定國公深居簡出,甚少出席公開宴席,今日罕見露面,顯然是為了他的兒子楚昂。
楚昂自受封官職以來,便自立門戶,與定國公府幾乎無甚往來。久違地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的臉上并不見任何喜色。
定國公隻是站在遠處看着楚昂,并未上前與他搭話。
倒是宋夫人走上前,十分親昵地同楚昂打招呼:“子野。”
楚昂見她走來,恭敬回了她一禮:“夫人。”
宋夫人還待再說什麼,楚昂并未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借口說自己喝多了,和趙錦繁道了别,轉身離了席。
宋夫人望着楚昂離去的背影,轉頭又看了眼定國公,無奈歎了口氣。
張永坐在一旁,看着眼前這父子離心的一幕,啧啧了幾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沈谏斜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什麼了?”
“這外頭可都在傳,定國公他……”張永正欲跟沈谏分享自己得來的小道消息,他口中的定國公便朝他們的方向走來,張永立刻識相地閉了嘴。
見定國公走來,沈谏起身朝他寒暄:“您看上去氣色很不錯。”
定國公順口回了句:“托沈相的福。”
沈谏笑了聲:“應該是托陛下的福吧。陛下聰穎果敢,應對各國使團遊刃有餘,使我大周聲威大震,這些天//朝野上下對陛下無有不服的,保皇派總算是一雪前恥了。”
“你說的不錯。”定國公擡目朝坐在上首的趙錦繁看去。
“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徹底赢回人心恐怕沒那麼容易,更何況……”沈谏語調一頓,“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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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結束後已是深夜,趙錦繁回到紫宸殿中,沐浴更衣,準備休息。
如意替坐在鏡前的趙錦繁梳着發,面露憂色:“明天的圍獵您非去不可嗎?”
趙錦繁道:“這是自然,朕身為大周國君,既與諸國使團約定好了,總不好冒然失約。”
如意看向趙錦繁的小腹:“不過您的身子方便嗎?”
趙錦繁朝她眨了眨眼道:“無妨,隻是稍稍裝個樣子,不動真格。”
如意面上憂色不減,歎了口氣道:“每次一到圍獵您身邊總有不好的事發生,三年前您剛當上儲君時的那場遇刺,還有前陣子摔馬那事都因圍獵而起,我這心裡不知怎麼的,總也安定不了。”
趙錦繁聞言目光漸漸沉了下來。
她從鏡台旁隐蔽的櫃子裡,取出一把生鏽的匕首。這把匕首是從三年前行刺她的那群刺客身上尋到的。
這把匕首的形狀很特殊,它比一般匕首刀身極窄,柄細,刃上有尖刺,是為行刺專門打造的暗器。
巧的是,前陣子她摔馬時騎的那匹馬身上,有用同樣暗器造成的傷口。這個傷口十分細小,又藏在馬的鬃毛之下,極其不易被人察覺。
那匹馬突發烈性,将她摔下馬的真正原因就在于此。
整件事情絕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殺她。
而且這個人極有可能和三年前行刺她的那位是同一個。
這個人锲而不舍地想要她的命,可見心中執念之深。
皇城銅牆鐵壁不好下手,出了宮就不同了。
明天的圍獵是個下手的好機會,隻怕這個人不會錯過。
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趙錦繁躺在床上,閉目靜思,心裡隐隐有了答案,周身升起一股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