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一看,心知自己的闖了大禍,忙點頭哈腰賠禮。
“對不住貴人,小的不是有意的,還請貴人寬宥。”
小夥計吓得不輕,連聲告罪,就差跪地求饒了。
燕钰此刻本就心急如焚,還被潑了一身熱羹,髒了衣衫,他氣不打一處來。
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況且這小夥計他揪着也沒意義,想着換身衣裳也來不及了,便想拿個東西先行擦一擦身上,等辦完了事再說。
目光首先落在了小夥計搭在肩上的汗巾,燕钰嫌棄地扭過頭,幹脆将小夥計的衣裳扯過來擦了兩下,确保身上的沒有小米和肉沫,才一臉晦氣地離開。
“沒空跟你計較,滾吧。”
看着貴人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小夥計長籲了一口氣,絲毫不在意身上的衣裳被擦髒了,立即手腳勤快地收拾着眼前的狼藉。
雅間裡,燕銘一臉愕然地望着弟弟的背影,直到将那個“她”字反應過來,才心中了然。
如今家裡差不多都對五郎的事知道個七八分,四弟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還專門跑去看了眼五郎殿裡寶貝着的桃花。
就是嘴賤說了一句“這桃花都敗了,五弟還沒尋到人啊?”,被五郎連推帶打地轟了出去。
如今竟然有了眉目,雖然有些猝不及防,燕銘還是為自家弟弟高興的。
他悠哉地品着茶,等着弟弟歸來。
也正是在樓道裡耽擱的那一陣,息事甯人的令儀進了望月樓對面的醉仙樓,出了犢車後一番溫婉平和的見禮讓本想找事的三公主燕長甯也看得沒了氣焰。
崔氏女這容貌氣度,又是這番姿态,她當真是有些欺負不起來了。
算了,還是去上面尋二位兄長吧。
鬧劇散了,燕钰火急火燎下來的時候,隻碰到了剛找完茬的三公主燕長甯。
“哎,五兄這是去哪?”
燕長甯想着向阿父索要春晖園,但那園子特殊些,燕長甯怕阿父不肯給,便想找五兄去給她說說情。
五兄最受阿父偏疼寵溺,性子又不似太子阿兄端肅,說不定會應下她,為了說服五兄,燕長甯可是搜羅了洛陽城最頂尖的美酒。
然隻是打了一個照面五兄就走了,她豈不是白來了?
“去尋人!”
仍是這句話,燕長甯現在恨不得這人能自己出來,何苦讓五兄這般尋不着人,日日還被一根胡蘿蔔吊着。
五兄不在,燕長甯也不能白來一趟,何況待會五兄大抵還會回來,她念此,去了三樓兄長的雅間。
而另一邊的醉仙樓,一進去,便是輕柔糜豔的絲竹之聲,空氣中也滿是酒色之氣。
不同于望月樓的典雅清麗,醉仙樓精巧奢靡,處處都是貴人喜歡的绮麗豪奢。
令儀一進去,便引來了無數看客的目光,尤其是許多年輕的郎君,紛紛認出了這是崔家娘子,欲上前搭話,但又遲疑良久。
醉仙樓以美酒和美人出名,空氣中都飄蕩着一股濃烈的酒氣,對于此,愛酒的客人則會享受喜愛,然像令儀這等不善飲酒的,倒不是很喜歡了。
一樓的大堂中有許多樂伎和舞女,她們身着顔色鮮豔華麗的舞裙,如飛天神女一般在樂曲下翩翩起舞,美麗又惹眼,十分對那些世家兒郎的胃口。
令儀對這等布置平平無感,更是不喜歡往熱鬧堆裡紮,忙要了個雅間上去了。
很快,鹿鳴将鄭家六娘鄭谙帶過來了。
一路上,鄭谙早從鹿鳴那裡知道了先前發生的事,知曉了為何臨時令儀換了地方,心中隻覺心疼。
崔氏先前是何等風光,崔公位列三公,又任尚書令,滿朝上下無人敢不敬,縱然是跋扈如廢後陳氏都不敢公然冒犯挑釁,如今倒好了,出門都得被欺辱一下。
鄭谙都是一路苦着臉過來的,倒是讓令儀見了笑了好一會。
鄭家六娘鄭谙是個秀麗白皙的長相,性子溫和敦厚,和令儀脾氣相投,兩人七歲那年便在上巳節洛水邊認識了,成了手帕交。
此番鄭谙唉聲歎氣地進來,見令儀還笑得出來,脫了鞋子往令儀對面的坐榻上落座,雙腿盤着,姿态随意。
此處隻有關系親密的姐妹兩,鄭谙坐姿便随意了許多,不再像在外人面前那般跽坐。
見令儀還維持着端莊的坐姿,鄭谙打趣道:“腿不累?隻剩下我們自己人了,想怎樣便怎樣呗。”
令儀慢悠悠地沏茶,等到鄭谙坐下時,剛好卡上時辰,令儀順勢轉換了坐姿,也同鄭谙一樣盤着腿坐下,還将憑幾扯過來靠着。
因為沒打算久留,兩人都沒有點菜,隻是要了幾碟糕點,配着清茶正好。
令儀拿出了今日的主角,那副她打好的玉镯子,溫潤細膩,花樣精巧,一看便知是個貴重又有心意的禮物。
鄭谙知曉自己的生辰好友定不會忘記,但想着這可能是好友能親自将禮物交予她的最後一個年頭了,念此不免悲從中來。
“真是天意弄人,崔公那樣清正的好官,若是能繼續留任,則是我大晉百姓千秋萬代的福祉,如今因為這般不可捉摸之事失了官職,而阿鸾這樣好的女郎也失了好郎婿,隻能回清河度日,真是老天爺不公。”
鄭谙作為旁觀者,不僅為崔家惋惜,也為方才發生的事情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