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如今崔氏不再是我未來新婦,我可不會憐香惜玉,阿兄要管自己管去。”
燕钰此刻将自己的漠然十足展現了出來,一副事不關己的袖手旁觀模樣。
燕銘看着弟弟冷硬的姿态,倒是可以理解。
本就是指腹為婚,除了小時候還是小娃娃的時候見過一面,十多年便再無機會培養感情,如今又出了那等公然站隊的事,弟弟向來是個愛憎分明又強烈的人,有這樣的反應不足為奇。
想着這事也隻能自己插手讓三妹停手了,燕銘剛喚來仆從,想要讓他下去給三妹傳話,燕銘話還沒說完,餘光就瞥見崔家的犢車讓出了位置,一副謙卑的姿态。
望月樓下,令儀得知是如今三公主燕長甯的車架,短暫的思忖後便做出了這樣的抉擇。
“鹿鳴,讓張叔将位置讓出來吧,你去我與六娘約好的雅間傳個話,說換醉仙樓碰面。”
面對自家女郎的退讓,鹿鳴很是難過,若是放在以往,憑借他家家主的威望,宮裡頭的公主和皇子都要禮遇她們女郎,哪像如今,被當着如此多百姓的面公然挑釁到頭上。
女郎心寬沉靜,但從鹿鳴的角度,她難免心疼。
“鹿鳴,聽話,别亂來。”
覺察出鹿鳴的情緒,令儀肅着臉色柔聲安撫着,裡頭的威嚴不容置喙。
眼看着就要回清河了,她不能讓崔氏行差踏錯。
鹿鳴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将滿腹不甘壓了下去,吩咐車夫張叔退出去,自己神色萎靡地進了望月樓。
也許是令儀平素的人緣好,或者說那人膽子太大,竟然敢在這時候替令儀跟皇家争辯。
“三公主未免欺負人了,明明是崔家娘子先來的,這位置便應該是崔家娘子的,旁邊又不是沒有空的車位,三公主隻管去停便是。”
聽着聲音,那是個年輕的少年郎,似乎還有幾分熟悉。
令儀聽着突然出現的、為她打抱不平的聲音,頓時覺得有些棘手。
她本不想這般争鋒相對的,奈何竟有人這樣傻,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悄悄掀開些許青幔車簾,認出了是誰在此給她“添亂”。
令儀讀書過目不忘,認人也是如此,她一瞧見那少年眉眼,便認出了是前不久在南華寺外撿到她絲帕的兒郎。
那個對自己有着稍縱即逝愛慕之心的兒郎。
還沒等令儀想低調地将人勸解一番,對面犢車車門便被推開,一個衣着華貴的女郎便趾高氣揚地走了出來。
圓臉杏眼,長得倒是嬌俏可愛,就是面上有些盛氣淩人,看着很有脾氣。
燕長甯走出來,目光先是在崔家的犢車上看了一眼,沒瞧見人,便朝着方才敢為崔氏發聲的李蘊罵道:“李六郎你怎麼回事,我們才是一頭的,你竟然幫着外人說話,我回去便到太子阿兄那告你的狀信不信?”
當今儲妃李氏,正是李家女,也是李蘊的長姐,李蘊被這麼一頓說,底氣自然是不足的,但是看了一眼崔家的犢車,他繼續争辯道:“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既是崔家娘子先來的,而且這地方不止這一處車位,三公主何必欺負人。”
聽李蘊還敢公然指責她,燕長甯鼻子差點都氣歪了,指着他便要繼續罵。
令儀這時候總算是找到了空子,忙在中間插話:“三公主勿要動怒,此處車位甚衆,我換一處便是,不必為這雞毛蒜皮的小事争來争去。”
“還有。”
令儀掀開了車簾的一角,露出小半張臉,聲音無奈又輕柔道:“多謝李家郎君為我費口舌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李郎君便不要管了。”
令儀本就不是什麼洪亮的大嗓,說話平素也是不急不徐,一副輕柔的嗓音在這樣熱鬧的街市中,隻附近的幾人能聽到,到了三樓雅間,更是隻有些許模糊的柔聲。
若令儀掀開的是對着望月樓的一邊車簾,燕钰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定然能一眼鎖住,但可惜并不是。
高居三樓的燕钰隻恍惚聽到了幾句有些熟悉的模糊細語,喚起了當初在南華寺桃林處的記憶。
他脊背一直,倏然間站了起來,往下方看去。
奈何街上人流熙攘,他在紛亂的人群中并沒有發現出聲的女郎。
“阿兄,我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我下去瞧瞧!”
隻留了這樣簡潔短促的一句話,燕钰便急匆匆要下樓。
然他運氣屬實不好,因他太急,不小心在樓梯拐角處同一個送羹湯的酒樓夥計相撞,羹湯染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