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大概知道他在惋惜什麼,因為近來她總是能看見這樣的目光。
不就是當不了皇家新婦了嗎?
有什麼大不了的,那燕家五郎還不一定适合當她的郎婿呢。
令儀這般豁達的心态,倒是像極了阿父,不為任何困境消沉。
阿父從小便教導她們,做人要如一棵松柏,無論身處何種境遇,與什麼樣的人生活,都要堅守己心,為着自己而活。
不将自己一顆心放在别人身上,便永遠不會變成他人的附庸。
要如松柏,四季常青。
這麼些年,令儀一直堅守着,在未來的日子,依然會堅守。
因而,令儀并不覺得失去一個金尊玉貴的郎婿而覺得天塌地陷,反而有些慶幸可以自主選擇自己未來的郎婿。
崔家人接完诏書後,又恢複成了先前的模樣,繼續去為家中的書簡而忙碌。
當然,像是搬運一堆堆沉重的簡牍都不是令儀這等柔弱些的女郎來做的,自有兄長和義兄來做。
春日午後,酒足飯飽,一家人一邊侍弄着書簡,一邊叙着閑話,尤其有一雙活潑的弟妹在,時不時便會帶來歡聲笑語。
……
相比于崔家的融洽愉快,燕钰這裡便不怎麼快活了。
因為殘餘的酒力,燕钰不得不在寝殿睡了一覺,睡醒後精神抖擻地再度來到了南華寺。
知道等待是沒有用的,因為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一天來拜兩次佛,燕钰找到了主持,想要打聽打聽消息。
燕钰想着,這南華寺紮根洛陽幾十載,定然對洛陽有頭有臉的人家了解幾分,尤其是那日遇到的小桃花,容色出衆,氣質絕塵,雖衣着打扮不似旁的世家貴女那般繁瑣隆重,但瞧着用料品質皆是上承。
這樣的女郎,定然不會泯然衆人。
之所以稱其為小桃花,是因為燕钰實在不知她喚作什麼,但又不能每次在心裡提起她都不知如何開口,便為其取了個代稱,以後提起她都喚作小桃花。
燕钰覺得他取得名甚好,連帶着看自己屋裡那株桃花枝便更喜歡了。
帶着滿懷期待,燕钰問到了主持玄善大師頭上,但得到的是個不甚滿意的答案。
隻見玄善和尚雙手合十,語氣平得沒有一絲起伏道:“施主難為貧道了,日日進出小廟的人家如此之多,光是施主所說的出身高門的青衣女郎便有許多,貧道無法得知施主所指的是哪一個。”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燕钰性子又急,直接将話敞開了。
“怎會無法得知,就今日模樣最俊的那個,青色裙袍,還來折過你寺裡的桃花!”
這話說得,連跟在身邊的随雲和随風都忍不住尴尬了一陣,覺得自家大王着實有些丢面。
氣氛安靜了幾息,也許是玄善和尚還是無法得知這位尊貴的齊王到底再說誰,他幹脆繼續敷衍了下來。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
雙手合十,玄善神色虔誠地唱了一句佛号,回了一句無懈可擊的佛家真義。
燕钰被這一句“色即是空”堵得啞口無言,兩鬓青筋直跳。
他眼下可真想将這破地方給鏟了,整日怪力亂神不說,竟全然答不出他想知道的。
這個秃瓢!
但他并非暴虐無度的人,隻是想一想,随後便氣哼哼回去了。
一路上,燕钰還留了個心眼,想着将洛陽有名的胭脂水粉鋪子,還有衣料金玉鋪子都瞧了一通,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好運将人給逮住。
女郎都喜歡逛這些鋪子,如同他那幾個姊妹,來了洛陽城後,隔三岔五地便來這幾種鋪子掃蕩,燕钰便想着他的小桃花會不會也熱衷于這些。
然在洛陽城的鋪子裡蹿了半日,天都黑了,也沒瞧見小桃花的身影,倒是瞧見了他那個三妹燕長甯的身影。
又給自己打了一副頭面,還有幾身缃绮衣裙,一路浩浩蕩蕩地歸家去了。
見此,燕钰隻覺是一家人進一家門,三妹妹這性子倒是跟跟四兄那個愛顯擺享受的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