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若不跟他一起走,能不能安然出城,便不一定了。
時霁氣笑,他這是被威脅了?
他就知道小姐是被秦鶴鄰平日裡的道貌岸然給騙了,可惜現在小姐聽不見,要是知道這人的真面目,小姐怎麼可能還瞧得上他。
可惜他的刀被火烤得燙手,早就丢了去,但不代表他就拿秦鶴鄰沒辦法了,正想動手,卻沒想到就連白梅客都拍了拍他的手:“聽他的。”
不是?您都聽不見就聽他的?
時霁震驚,但秦鶴鄰與白梅客态度堅決,他一個人到底說了不算。
無奈,隻能沖着秦鶴鄰發脾氣:“你最好别動什麼歪心思。”
秦鶴鄰沒理會他這句威脅,隻目光在白梅客身上頓了頓,又淡淡挪開:“她走不了,你背她。”
其實白梅客前胸後背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但相比胸前的刀傷,還是背後燒傷更厲害些。
他說的有理,時霁便沒反駁,依言背起了白梅客,但還是有些不高興。
倒不是不願意背小姐,隻是這樣好像弄得是他聽了秦鶴鄰的吩咐才知道要這樣一樣。
不過反正小姐現在聽不見,也隻會記得他的好。
這樣想着,時霁又高興起來,趁着混亂,跟在秦鶴鄰身後快速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但時霁的高興隻持續了一會便不見了,他看着面前沒有門匾的屋子,又看了看秦鶴鄰,眉頭狠狠皺起:“這是哪?”
秦鶴鄰不語,隻上前不知在門上動了什麼手腳,而後擡手将門推開,側身為時霁讓開一條道:“請。”
時霁自然不會聽他的,他向後退了一步:“我問你,這是哪?”
秦鶴鄰看着他,又像是看着他背後的白梅客:“裡面有醫師,你無所謂,但她需要。”
身後的白梅客早在這一路的起伏中閉上了眼,不管秦鶴鄰存了什麼心思,但他說的這句話是對的。
時霁咬咬牙,又一次聽了秦鶴鄰的話。
從外頭看這件屋子不大,但進去後卻發現遠比想象中要寬敞,屋内不算明亮,時霁跟在秦鶴鄰後,拐了幾道彎,越過幾扇門,走進一間房,裡頭擺了幾張床,能聞到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濃重的藥香。
時霁将白梅客放到靠裡的床上,秦鶴鄰停在門口,舉燈默默望着他們。
白梅客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得像紙,衣衫被血打濕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顔色,整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不觸目的,時霁扭頭看秦鶴鄰:“醫師在哪?”
秦鶴鄰的目光始終沒有從白梅客身上挪開過,聞言輕輕擡起眼:“稍等。”
說是稍等,但他才離開的後幾息,便有一四十多歲的白衣男子推門而入。
若是白梅客醒着,必然能認出,這人就是國公府的葉府醫。
但時霁不認得他,在對方查驗白梅客身子時,一直保持着警惕。
葉府醫卻沒理會他,一開始隻在需要時霁幫忙為白梅客翻身時才叫一聲時霁,到後面直接開始理直氣壯地指揮時霁。
時霁何曾被這樣頤指氣使過,但顧忌着白梅客不好發作,一直到不知過了多久,白梅客渾身都纏上了繃帶,治療告一段落,才将手中的藥瓶丢回了盤中。
葉府醫卻隻低頭擦着手,對于他的反抗沒什麼反應,收拾好後公事公辦地打算離開,卻又突然被時霁叫住:
“秦鶴鄰呢?”
時霁一開始以為他隻是去叫醫師,但從葉府醫進來之後卻沒有一點動靜,時霁雖讨厭他,卻也覺得這種時候他應當不會不想在場。
葉府醫斜眼瞥他一眼,冷漠高傲地搖了搖頭,徑直走了出去,也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他。
而時霁或許是因為方才被使喚的太多,見葉府醫這樣竟然也說不出什麼話來,表情一時有些讷讷,葉府醫趁着他愣神的一瞬間側身出了房間。
屋内重新安靜了下來。
時霁坐回白梅客床邊,她的臉被擦拭幹淨,額上傷口處包了紗布,睫毛輕輕顫動,看起來是從沒見過的脆弱,仿若一塊冰,輕輕一碰就會碎。
何必呢?時霁看着她的樣子有些難過,認識這麼久,小姐何曾這樣可憐過。
要不是為了秦鶴鄰,早在當初白璇離開時,他就可以帶着小姐離開了。
時霁的手在白梅客包成一團的手背上輕輕劃過,上面一點溫度都沒有,隻有藥草留下的濃郁氣味,稱不上好聞,但也不難聞。
有腳步從外面傳來,時霁擡起頭,秦鶴鄰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望着他們的方向。
時霁從不知道一個人面上的表情竟然能如此複雜。
他本想質問,但看着秦鶴鄰,卻又一時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了。
憋了半晌,他開口:“你去哪了?”
秦鶴鄰像是才從夢中被人喚醒,有些遲鈍地轉動眼珠,片晌,輕聲道:“車已經備好了,什麼時候都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