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嘉面上依舊帶着溫和大氣的笑,一如白梅客第一次在秦府看到她時的樣子。
隻是手上明晃晃的一柄兩掌長的彎刀,讓她和煦的氣息看起來有些詭異。
白梅客目光在那彎刀之上凝了凝,這刀不若匕首一般,刀刃更長,刀口的弧度看起來有些粗糙。
白梅客盯着瞧了一會,恍然認出,這是豬肉鋪常用來割肉的刀。
看着張南嘉握着刀的姿态熟稔又輕松,白梅客才終于有了點,面前這人是一個從前殺豬女的實感。
額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
張南嘉提着刀向前一步。
白梅客強撐着沒有退後。
她與安和的傷口,多半就是張南嘉弄出來的。
現在張南嘉在這樣一個沒有丁點人迹的地方找到她,手上還提着這樣一把刀,白梅客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白梅客漏出了點警惕,張南嘉便看着她笑:“你在怕什麼?”
“白姑娘?”
她早知道了她的身份,當初被平成郡主按下隐而不發,如今卻再度提起。
白梅客的目光有些遲鈍地落到張南嘉手中拿着的屠刀上,沉聲道:“您如此,我不害怕才是假的。”
張南嘉面上露出有些誇張的恍然神情,拿着屠刀的手微微晃了晃:“原來是我吓着你了,嬸嬸在這裡給你道句不是。”
話雖這樣說,但看她的樣子沒有丁點将刀具收起的意思。
她又一次向白梅客走近。
白梅客眉心狠狠一跳:“你打算殺我?”
“何必問呢?”張南嘉笑笑,“我動作蠻利索的,很快的,你不用怕。”
她的步子沒停,隻這一會,便已經快到了白梅客面前,一個隻要揮手就能把刀削到白梅客身上的距離。
“你是為了報複秦觀?”白梅客死死盯着她,在她有動作之前趕忙出聲。
話落,張南嘉的動作便帶起一陣裂風聲朝白梅客撲來,白梅客倉皇側身才勉強躲過,饒是如此也不可避免地劃爛了左肩衣物。
張南嘉做的并不是什麼有路數的舞刀揮劍,她的動作中沒有殺意,隻是最平靜的擡起落下,像無數個肉鋪裡老闆看着躺在案上的豬肉揮刀砍斷一般。
白梅客在她眼中隻是一塊會動的豬肉。
一擊未中,張南嘉也不洩氣,很快收拾好姿勢,預備繼續向白梅客砍去。
一下不行,就第二下第三下,次數多了,總有能砍中的。
白梅客憑着年紀輕身體能躲過大多的攻擊,但過程中難免會帶傷,好在張南嘉已多年沒有持刀,白梅客還尚且應付得來。
“但殺了我會對秦觀有什麼影響?用不了多久秦鶴鄰會再娶一個,多辦一場婚事而已,你費這麼大功夫,難道隻是想讓秦觀付出這樣的代價?”白梅客躲着,說話漸漸有些喘。
她盯着張南嘉,昏暗中她的眼睛依舊醒目,帶着平淡與麻木,一下一下帶起豔紅的鮮血。
無論白梅客說什麼,都好像落不到她的耳中,她的滿心滿眼都好像被一件事所覆蓋——殺了白梅客。
但這如同種子一般種到張南嘉眼中的目标被白梅客下一句話打破。
彼時白梅客胸前被狠狠劃了一道,幾乎可見白森森的肋骨,劇烈疼痛之下,白梅客癱倒在地,隻希望張南嘉手裡這柄刀不是真的用來殺過豬。
但即便是倒在地上,顫抖着胳膊撐着地,白梅客擡起眼,看着張南嘉的眼神卻平靜了許多。
她甚至笑了笑。
“但你應該不是這樣的打算。”
張南嘉冷漠的面具裂開了一道縫。
白梅客手上用了點力氣,但卻沒爬起來,于是幹脆就這樣仰着頭與張南嘉對話:“你根本沒打算殺我,砍我這幾刀,将我拖在這裡,隻是想将陳貴死了的事安到我頭上。”
雖說就算這件事安到她頭上也算不得冤屈。
白梅客心下汗顔,面上卻平靜繼續道:“你早知我身份有異,又恨極了秦觀,若事态鬧大牽連國公府一家正如了你的意,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捅出來,而好死不死我是個不安分的,陳貴在内獄被殺,皇上必定會派人調查,借此将我的身份牽扯出來,可謂是天衣無縫。”
身上傷口太多,說完這一通話已經耗費了她大量的精力,白梅客不得不深深喘了幾口氣,才能繼續下去:“但這樣同樣也可能會牽連秦家,尤其你兩個兒子明年就要科考,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們兩個?”
白梅客盯着張南嘉,試圖從她面上看出點什麼來,隻是可惜,張南嘉除了最開始聽到她的話時有一點松動外,便又回歸了沉寂。
聽到她這樣問,也隻是簡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有任何含義的笑。
白梅客不明白,饒是她,也好歹有璇兒這一個盼頭,張南嘉呢?從她種種表現來看,這世上好像完全沒有她在乎的東西。
“哐啷”一聲,是張南嘉将屠刀扔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