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領兵吓了一跳,一時也顧不上禮節,忙要湊上前來查看:“您怎麼了?”
卻被秦鶴鄰不鹹不淡地擋開,白梅客閉着眼,卻能察覺到溫熱的氣息輕輕落在脖頸處,像掉進來一隻螞蟻,窸窸窣窣地爬來爬去,癢得要命。
“夫人沒事吧?”聲音明朗如珠落玉盤,帶着恰到好處的焦急和關心。
還挺能裝,白梅客暗暗笑了笑,面上一派柔弱,細聲細氣道:
“方才站起來的時候也不知怎的,頭昏腦脹,跟那天黑了似的,站都站不穩。”
領兵又湊了上來,急道:“牢裡有郎中,下官現在就去請。”說着就要往出跑。
“不必了。”哪能真讓郎中過來啊,白梅客叫住領兵,緩緩睜開眼,腰上微微使勁,打算從秦鶴鄰身上起來。
攬在肩上那隻手卻像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白梅客掙脫不得,但領兵還在等着,戲還得演下去,白梅客沖着領兵虛弱地笑了笑:“老毛病了,隻要心裡一慌,就容易頭暈,不妨事的,歇一會就好了,不用大人為我擔憂。”
“隻是我素來體弱,在這裡待久了隻怕不好,不知大人何時開始審問我?好還我清白?”
領兵忙擺手:“不!方才是下官誤了,夫人您清清白白,怎麼能跟此事扯上關系,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是那畫舫老闆信口雌黃,現已将他抓了進來,隻等給夫人賠罪呢!”
白梅客客氣道:“哪用給我賠罪啊,不耽誤你們辦案就好,既然……咳咳。”
秦鶴鄰從善如流地接過下半句話:“既然這樣,我便帶夫人回府了,這位大人沒什麼異議吧?”
領兵恨不得立馬送走這兩尊大佛:“當然沒有,秦大人請,下官送您和夫人。”
“不必了。”秦鶴鄰清清淡淡地拒絕,“不過夫人身子不爽,還請派個轎子來……”
“咳,咳咳!”那隻怕秦鶴鄰的名字很快就要傳遍整個大理寺了,白梅客忙打斷他,對着領兵笑道,“不用麻煩,我自己走。”
領兵有些無茫然,無措地看向秦鶴鄰。
“聽她的。”
領兵點點頭,眼見着兩人馬上就要走出牢門,正欲松一口氣,秦鶴鄰卻驟然回過頭來,目光定定落在領兵身上。
領兵整個人瞬間緊繃了起來。
秦鶴鄰輕飄飄道:“聽說你還拿了錢?”
完了!
霎時領兵整個背後都被冷汗浸濕了,身子比腦子快,領兵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恨不得回到一個時辰前往自己晚膳裡下幾斤巴豆,好逃了今晚的巡值。
他顫巍巍地将手伸入懷中,裡面的錢袋甚至還未捂熱,他都沒來得及點裡頭有多少錢。
“罷了。”和善的女聲響起,領兵卻從未如此膽戰心驚過,生怕這位柔柔弱弱的夫人再說出什麼要了他老命的話。
白梅客看向領兵,眉眼彎彎:“既然都說了是給大人喝茶的,怎麼好再要回來呢?大人拿着吧。”
那小秦大人更是指望不上,跟沒腦子似的,還“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呸!惡心死了!
領兵欲哭無淚,懷中的錢袋成了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另外那兩人卻沒再管他,一齊出了牢房。
人離開後獄卒忙上前攙起領兵,松開手領兵竟站不穩,獄卒隻好像方才秦鶴鄰那般讓領兵倚着他。
“大人,您沒事吧?”
“滾蛋!”領兵回過神來,猛地将獄卒推開,一手扶着牆,看着外頭的衆人眼神狠厲,“今天的事,一個都不許說出去,聽到沒有!”
“是!”
烏泱泱的人群離開,女人躲在角落,看着最後一個獄卒的背影消失,目光緩緩挪到沒有再次上鎖的牢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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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白梅客與秦鶴鄰行在昏暗的甬道中,瞥了眼秦鶴鄰搭在肩頭未落下去的手,道:“那樣吓唬他,你也太壞了點。”
倒打一耙,毫不心虛。
秦鶴鄰笑眼斜睨了她一眼,點頭乖巧認錯:“下次我一定不這樣。”
“不過他還拿了我的錢。”
“嗯?”
“所以吓唬一下也沒什麼。”
“對了。”過了一會,白梅客偏頭看向秦鶴鄰,“畫舫上的人都救下來了嗎?”
這下秦鶴鄰沉默了一會,白梅客心底泛起不好的預感:“怎麼?”
“船上朱尚書的小孫子黑煙入肺,可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