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不知道秦鶴鄰的心思,又或者說她知道了也無暇顧及。
方才秦鶴鄰無意間的一句話,卻讓她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宮中禁衛森嚴,若無皇帝的允許,一個貴妃再有本事,又怎麼能将她一個大活人送入宮來?
可若是皇帝的意思,白梅客又不是傻子,她是個什麼東西,哪裡值得皇帝替她多留幾分心眼?
相比之下,是貴妃讓她來此更有可能,而夏貴妃派來的人甚至能同皇帝身邊的太監同時抵達宛府,便說明當時秦鶴鄰與皇帝的談話夏貴妃也得知。
夏貴妃什麼都知道。
而讓白梅客入宮,其實根本不是為了讓她在宮中知道什麼。
隻要她決定入宮,夏貴妃便知道了,她不是尋常婦人家。
夏貴妃知道白家的事,甚至知道她嫁給了秦鶴鄰。
陳雲馳根本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站着夏華。
以此為先入點,甚至能将平成郡主與此聯系起來。
平成郡主與陳雲馳是當年的事的同謀,而平成郡主最為愛重的長女,京中無人不識她是夏貴妃的女官。
急匆匆地推開殿門,入眼便是王公公,他沒有如先前所言般離開,而是一直等在門外,手揣在袖子裡,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這更證實了白梅客的猜測。
似是沒想到白梅客這麼早便出來,王公公那口哈欠不上不下地卡在中央。
在他開口前,白梅客便搶先道:“我要見貴妃娘娘。”
王公公終于露出點不一樣的神情來,似笑非笑道:“竟然這麼快就出來了?”
白梅客沒理會他語氣中的玩味,走下台階,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見貴妃娘娘。”
王公公臉上的笑意緩緩被皮笑肉不笑取代:“可沒幾個人敢這樣同咱家說話。”
白梅客等了那麼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哪裡還有耐心在這裡扯皮。
她沒做聲,隻沉默着一步一步朝王公公走去,哪怕身上穿着宮女的衣裳,這樣面無表情的模樣竟看起來有幾分千軍萬馬的氣勢。
一直到王公公身前,白梅客竟比王公公還高了大半個頭,白梅客心裡暗暗盤算,若真到了萬不得已要動手的時候,自己對上王公公應當也是有勝算的。
像是看穿了白梅客的想法,這下不用白梅客再開口,王公公便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如此這般,再想耍硬氣就有點硬不起來了,王公公不情不願地側過身,帶白梅客去鳳梧宮。
隻是入宮後卻沒有直接帶白梅客見夏華。
“娘娘正在侍候陛下呢,可沒空見你,且等着吧。”因着方才的事,王公公對白梅客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但好歹比最開始有了點人氣。
白梅客默默點了點頭,王公公吩咐幾句後便離開了,夏華宮中宮人規矩至極,白梅客待着的屋子開着門,來來往往的宮人卻沒有一個往這邊多投幾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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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華與皇帝站在院中,今年夏季宮中有個宮人的巧思,将蓮花養在缸中,水下養幾條遊魚,哪怕足不出戶,也能賞到魚戲蓮葉間的景。
夏華将魚食遞到一旁宮人手中,淨了淨手,回到皇帝的傘下,笑道:
“陛下覺着這般景色如何?”
皇帝神色淡淡,随意道:“湖中景被困在這一方小水缸中,到底沒了閑逸的野趣。”
雖是在評價景色,但眼神卻沒往旁的地方挪動分毫,始終落在夏華臉上。
夏華聞言歪了歪腦袋,撒嬌道:“可妾卻覺得蓮花不過死物,若能随時随地欣賞,在暑日裡也别有一番意趣呢?”
皇帝眯了眯眼,順着她歪腦袋的方向歪了歪頭:“那便無所謂了,你喜歡最要緊。”
“誰想出這個法子,賞。”
在宮人跪下謝恩的叩頭聲,夏華送皇帝出了宮門,臨走前理了理皇帝的衣領:“小秦大人到底還是小七的師傅,陛下雖要警醒他,卻也要顧及着小七的面子,早些放他出來。”
皇帝點點頭,柔聲道:“朕心裡有數。”
随即登上禦駕,夏華便站在宮門,行禮目送皇帝離去,待皇帝的座駕徹底消失在拐角處,夏華才轉身回宮。
王公公很快湊了上來,低聲禀報:“娘娘,秦家夫人已在偏殿等您傳召了。”
“哦?這麼早就來了?反應還挺快。”夏華好看的眉挑了挑,“那便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