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方那邊不順利,但給白梅客留下的難過的時間并沒有很久。
關于為何璇兒會突然消失就是個很奇怪的問題。
要麼是那楊家人不老實,拿了錢還不打算放人,要麼就是還有旁人帶璇兒走。
但那楊家人怎麼說也就隻是個農戶,或許有些歪心思,但肯定是不敢在被墨方教訓後,拿了錢還敢扣京城的人的。
除此之外,同樣還在找璇兒的,就隻有義父那邊的人了。
隻是璇兒都見到了墨方,知道墨方是她派去的人,又怎麼可能臨時變卦,瞞着墨方離開,定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白梅客呼吸一滞,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書冊。
而璇兒,璇兒從小膽小溫柔,和順的跟個兔子似的,肯定會被強行帶她走的那些人吓壞了。
王八蛋。
白梅客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她得去問個明白。
時霁、徐昀成,實在不行幹脆遞個拜貼到陳雲馳府上去,她就不信找不到。
一股難言的,近乎可以稱之為憤怒的情緒卷了上來,白梅客不記得她有多久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了。
火苗從心底燃燒上來,燒得她心肝都疼得要命,使得她不由自主就呼吸急促起來,連推門的手都顫抖得不得了。
白梅客咬牙,狠狠拍了兩下右手,終于推開了門。
她下意識就去找羅浮,找她去商讨整件事,平日裡覺得無所謂的簪飾玉器不知為何重的要命,好像馬上就要将她的脖子壓斷,拖累着她的步子完全邁不開腳。
好在羅浮很快出現,将她扶回房中,但此時此刻,白梅客一點也不覺得羅浮的到來是個好消息。
是她讓羅浮回去的,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怎麼可能突然折返來找她。
但羅浮将她扶回去後,卻半晌沒有說話。
白梅客看着好笑,難不成是覺得她此刻太過脆弱,會承受不住打擊嗎?
一時她竟不知是為了羅浮的體貼欣慰,還是為着接下來果然是個壞消息而感到憂愁。
“拿過來吧。”白梅客幾乎是咬牙說出了這句話。
羅浮抿了抿唇,白梅客低着頭,便沒看她眼中的不忍心。
“您可以晚些時候再看的,不着急。”
白梅客閉着眼搖了搖頭,自認識羅浮後她便沒用過這樣溫和的語氣對她說話,到底是多糟糕的消息,讓她擔憂成這樣?
見白梅客堅持,羅浮也不好再勸,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那張燙了金的薄紙。
一向隻有很重要的訊息,才會用這張紙來傳達。
白梅客看了眼上面的痕迹,皺了皺眉:“你看過了?”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沒意思,要不是看過了,羅浮怎麼會知道這是個壞消息。
于是她不再多言,接過紙,用不着她多說什麼,羅浮自己便悄然退下,而後到廚房,吩咐今晚的晚膳不必上了。
秦鶴鄰今日還有公務,早就說了晚上不回來。
白梅客沒有急着看上面的内容,直覺告訴她,這上面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璇兒的下落。
她坐在椅上,盯着桌上閃着細碎金光的信紙,沉默蔓延着,仿佛一場無聲的對峙,隻是誰也不知道結果到底是誰勝誰負。
直到最後,天色完全沉了下來,白梅客終于伸出手來,卻發現展開後什麼都看不見,她恍然,點燃了蠟燭,紙上的字迹全部顯露了出來。
義父派去查探的人回來了,那個小村子裡和妹妹年歲相仿的女孩很早就被養父賣去青樓,前幾日染了病沒錢醫治活活拖死了。
至于是不是璇兒,還需要找到屍身後才能确定。
“又是這樣……”白梅客輕輕捏着密信的兩個角,上頭的每一個字都利落漂亮,她自殘一般坐在燈下一遍又一遍地看,甚至到最後張開唇默讀起來。
直到她認不得紙上的字,才像是終于明白了這白紙黑字上都寫了些什麼東西。
白梅客捏着一角的手陡然一松,那半張紙飄飄搖搖地落到燭火上,瞬間燒了起來,火焰吞吐着沿着紙張而上,燒到了白梅客未松開的指尖。
白梅客隻覺指尖一痛,下意識松開了另一角,餘下的紙頃刻間燒成灰燼。
看着剛剛燒痛的手指,原本麻木的身體在這一刻有了知覺,白梅客幾乎是才吸了一口氣,胃裡就翻江倒海起來。
來不及思考,白梅客立刻沖去盥室,抱着恭桶吐了個昏天黑地,直到嘔出酸水來才罷休。
義父送來的信和墨方所言沒有一個字能對得上,白梅客心裡清楚,信上的事八成都是胡謅的,但她依舊被巨大額惶恐席卷。
五年的夢魇已經讓她習慣事事都往最壞的方向打算。
她不敢想那個苦命的女孩要是真是妹妹該怎麼辦,卻控制不住地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回想曾經她将妹妹抛棄在樹林裡。
漆黑的夜色,鬼怪一般的密林,崎岖的小路,這些場景反複重現,在她日複一日的夢魇裡,回憶中,一遍遍塗抹上更恐怖陰森的色彩,直到讓她光是回想就覺得駭人。
沒帶走妹妹是她犯的罪,審判的刀架在她的頭頂,隻等證據确鑿就讓她人頭落地。
白梅客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卻還是在等一個豁免的機會,一次又一次的線索,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抱有希望。
她反複重蹈失望的覆轍,不長記性地期待下一次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