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這國公爺這麼可怕,威吓甚至蔓延到鶴華堂來了?
羅浮當即黑了臉,正要斥兩句,白梅客卻按住她,轉向那侍女眯了眯眼:“無妨,就聽你的,現在就過去。”
“隻是我醜話說在前頭,若父親因我衣衫不整動了怒,這份責還是你自己擔着比較好。”
說罷便也沒管那侍女的神情,邁步往外門外走去。
“愣着幹嘛?做你的活去。”白梅客離開後那侍女還呆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羅浮瞥她一眼,“還是等我請你?”
那小侍女原本也是見過先前羅浮呵斥滿月弦月的,方才是被國公爺吓得沖昏了頭,現在理智回籠才意識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些什麼,聞言更是片刻不敢留,匆匆跑了出去。
羅浮看着她的背影,到底也沒計較,而是垂首看着自己指尖仍留存的幹涸粘稠的血迹,沉思了片刻,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同樣離開了這間屋子。
那邊白梅客出了院就見六五候在門口,見着她有些意外地躬身道:
“少奶奶怎麼忙得連件衣裳都沒換?”
白梅客不答,隻問道:“父親那邊怎麼不伺候着?”
秦觀身邊的侍從離京,這段時日由六五伺候,這件事白梅客是知道的。
六五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一聲:“國公爺有些瞧不上我,這些日子都不太讓我經手。”
其實他也有些郁悶,明明他也算是從小做慣了伺候人的活,卻好像怎麼都不能入國公爺的眼,若是真的做不好他也就認了,偏偏什麼都不要他做,這就有些讓他挫敗了。
白梅客聽了他這樣說倒覺得有些好笑,安慰道:“這也難免啊,說不準父親是怕墨方回來後看到你更得力會不高興,就像若你回到你家少爺身邊,突然發現他旁邊又來了個同樣可靠受他重用的仆役,肯定也會不高興的。”
六五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設想,一時有些呆呆愣愣的:“所以國公爺是怕我太好用了讓墨方不高興,才幹脆不用我嗎?”
白梅客點點頭。
這下六五倒是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原本滿臉的愁緒一下子消失不見,樂呵呵地跟着白梅客到甯安堂。
“不必送了。”左右秦觀那邊用不着六五做什麼,白梅客看了眼鬼鬼祟祟躲在不遠處喬木後的身影,笑道,“有人找你呢。”
六五一愣,回過神來時白梅客已經邁入了甯安堂的大門,他本想跟上,但憶起方才白梅客所言,又看了眼正招呼他的紅豆,想了想,還是轉了腳步。
“你來就來呗,為何每次都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六五哒哒跑到路旁喬木旁,接過紅豆遞給他的食盒迫不及待地打開,“這次是什麼?”
“萬一讓人瞧見了說閑話可怎麼辦。”紅豆瞧了一眼甯安堂的大門,“這麼久了,國公爺怎麼今日突然叫少奶奶過去?”
紅豆這次送來的是紅豆糕,做得有些幹巴了,六五吃完一口得緩很久才能說話:“不知道,可能就是有些事想囑咐吧,這也尋常,對了,書市上新出的那幾本詩文你買了沒?買回來還得曬兩遍呢,世子特喜歡那位文豪,得提前備着。”
紅豆點頭如搗蒜:“早都備好了,世子還誇我做事勤謹呢。哎呀你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你下次想要什麼提前跟我說,我最近去廚房有些緊了,那金大廚都看我不對勁。”
“知道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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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客是第一次到甯安堂後室來。
這裡比她想象中要更昏暗潮濕,隐約帶着一股黴味,仔細一聞會發現這些味道都是從擺置的木質家具上傳來,哪怕再精心打理,長時間不通風透光,木制家具也難免會發黴受潮。
這般情景,倒是和白梅客多少次夢魇中的場景相像。
她眼神好,很快便在桌上找到了一方燭台,一旁還貼心地擺了點火的折子。
隻是才點燃燭台,便聽見内室傳來一聲粗重的——“不要點燈。”
白梅客:……
要不熄了吧。
白梅客猶豫了一瞬,正欲吹熄蠟燭時,裡頭又傳來一句“罷了”。
不知為何,這句“罷了”聽起來格外的疲累無奈,好像不是真心實意讓她點燈似的。
但他都這麼說了,白梅客才不會多此一舉熄掉,幹脆裝作沒聽出言外之意一般向内室走去。
到底是公爹的卧房,再往裡走不合規矩,她便停在竹簾外,将燈盞擱在桌上,朝裡面行了一禮:“爹爹安好,不知爹爹喚兒媳來所為何事?”
裡面沉寂了片刻,仗着隔了道簾,白梅客也沒聽秦觀“平身”便兀自直起身來。
片晌後,那道幹枯的聲音響起:“那個女人……殺了她沒有?”
白梅客眨眨眼,幹脆道:“已經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