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回到府上先卸了妝。
在鏡中看着羅浮時,她總有種沖動想告訴她今日見過時霁,但不知為何,最後也沒有開這個口。
倒是羅浮先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散開頭發時問她怎麼了。
白梅客向後靠着方便她束發,一邊垂下眼笑笑:“煤兒呢?”
這幾日一直待在書房裡看卷宗,都沒什麼時間陪它。
羅浮拿着梳子沿着發絲緩緩梳到尾,動作輕柔,語氣卻欠得很:“幹嘛告訴你,你别管,已經認我當娘了。”
“少扯。”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見,白梅客狠狠翻了個白眼,“我聽人說這麼大了可以吃些羊奶外的東西了,讓廚房做些熟食,細細碾成末喂了,年紀還小呢,可别讓餓着了。”
羅浮用發帶系起一縷頭發,語氣怪怪的:“您當年照顧自己也沒這麼上心。”
聽起來怎麼那麼吃味。
白梅客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你吃的是誰的醋,我多大她多大,能比嗎?”
想起什麼,她微微坐直了身子,好教能從鏡子裡看清羅浮的面容:“說真的,當年我還小的時候,還想過将來自己有了宅子,要養隻貓再養條犬,要是還能養些雀兒魚兒什麼的就更好了。”
“為何要等到自己辟出院子才行?”羅浮與鏡子裡的她對視,“白大人和賀夫人不許您養寵?”
“倒也不是。”白梅客鼓了鼓面頰,“隻是娘親碰見貓毛犬毛會起紅疹,那些魚兒烏龜什麼的又老養死。”
她細數了幾個還有印象的寵物,每一隻都沒活過一個月就因為這樣或那樣的緣故沒了。
别說那些了,就連些綠植盆栽也在她手下活不了多久。
由此可見,煤兒能從那麼丁點長這麼大肯定不止是她的功勞。
白梅客說罷,才發現羅浮好像很久沒出聲了,她擡了擡眼,就見羅浮一手持梳,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另一手掌心的一縷頭發。
“怎麼了?”白梅客微微蹙起眉。
羅浮并未直接回應,而是又用拇指輕輕撚了撚,白梅客沒什麼感覺,卻看見她的拇指擡起後,尖端明顯沾染着一點殷紅。
下一瞬羅浮擡起眼皮,與鏡中的她對視,眼神銳利:“……這是血嗎?”
糟糕,是腰上的傷口不小心沾染上去了。
白梅客:“……我還沒告訴你,夏睿死了,應當是查看他屍體時不小心沾染上的。”
解釋合情合理,白梅客神色坦然,任誰來了都看不出她在說謊。
羅浮卻猛地握住拳,帶着那縷頭發往後扯了扯,不重,卻也讓白梅客脖子不得不向後折去。
羅浮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直直望進她眼底:“胡說。”
竟然就這樣被揭穿了?
兩人這樣交錯地對視着,羅浮的模樣十分笃定,白梅客咽了口口水,想解釋,卻不經意看到羅浮低頭時,下颌邊緣擠出的淺淺的雙下巴。
是真胖了啊。
一瞬間所有緊繃的情緒消失不見,白梅客忍了又忍,反複告誡自己現在不是笑的時候,隻是羅浮一直用這個姿勢看她,白梅客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就在她銳利的目光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還向後仰着,這樣一笑更是直接向後倒去,吓得羅浮一時也顧不上質問,趕忙松開了抓着的頭發,将白梅客帶着椅子穩穩接在懷中。
白梅客就着這樣的姿勢笑了好半天,這才收力坐起身子,扭頭看向一臉無言的羅浮抱歉道:“是我的問題,我沒憋住。”
羅浮皺着臉看她,聞言硬邦邦道:“錯哪了?”
白梅客态度很良好:“不該瞞你騙你。”
羅浮這才微微松開眉,白梅客清了清嗓子,正想說那血迹的事,外頭門廊處的侍女卻急匆匆走到門口:
“少奶奶,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原本就在嘴邊的話一熄,白梅客與羅浮對視一眼,謹慎發問:“沒說是什麼事嗎?”
侍女搖搖頭:“沒說,隻說讓您快些去。”
這麼着急,白梅客皺了皺眉,侍女在這裡催,她也不好同羅浮說些什麼了,隻微微點了點頭:“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哪成想這侍女竟連這個都不讓,隻急吼吼地讓白梅客趕快過去:“國公爺不講究這些的,您快去吧。”
好沒規矩。
自上次給院裡換了人之後,白梅客已經許久不曾被下人這樣反駁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