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霁這次乖乖将衣裳穿上,聞言随意地勾了勾唇,沒有回應。
這不是他第一次故意重傷自己來讨憐,白梅客也不是第一次說他了,見他這樣子就知道沒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但就如方才所說,她能做的都做了,時霁作死,她管不着。
白了他一眼,白梅客将蠟燭藥品等擱在時霁手邊的小幾上,打了個哈欠,打算回去繼續睡,一邊道:
“今夜秦鶴鄰不回來,你就在這裡睡一晚上,待明早精神些了再走。”
周尚錦的人沒有留手,時霁傷的不輕,能堅持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若讓他再獨自回去,隻怕會死在半道上。
時霁方才都快死了,現在聞言耳畔竟浮現幾分绯色,猶豫道:“我是男子,在您的床榻睡覺,不合适吧?”
“哈。”白梅客短促地笑了一聲,看向時霁的眼神帶着嘲諷,“說得好,要是有人在五年前告訴你這句話就好了。”
那樣她也不至于一個人被趕去打地鋪那麼久。
時霁顯然也是想到某些往事,眼神少見的有些遊移,卻還是道:“我睡外間榻上。”
時霁第二日走的很早,帶走了所有白梅客給他的東西,最開始那件秦鶴鄰的衣裳沾了血,他同樣也帶走了,沒有人發覺他來過。
除了秦鶴鄰。
“那男子在少奶奶房中待了一夜,寅時才走。”墨行禀報,看向秦鶴鄰的眼神帶着些許說不清的同情意味。
昨夜他手下的無人派去暗中護着鶴華堂新來的那個廚娘,而墨行本人被秦鶴鄰派去守着他家少奶奶。
原本始終不見刺客前來他已放下了心,可沒想到夜深之後有個男子竟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差點沒叫他發覺。
墨行本想動手,可很快房中就燃起了盞小小的燭燈,他家少奶奶竟親自照顧那個一看就來路不正的男子。
墨行眼睛都快掉下來了,可世子給他下的令是保證少奶奶的安全,除此之外不許做多餘的事。
“……是嗎?”
秦鶴鄰穿衣的動作隻滞了一息,随即垂下眼,像是沒聽見墨行方才的話,認認真真地系好了衣扣。
“主子,屬下即刻就去……”
墨行的話還未說完,秦鶴鄰便開口打斷了他:“下去吧,派人盯着那個男子,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這模樣落在墨行眼中,就是難過到連敷衍他的心情都沒有了。
墨行憂慮地看了好幾眼秦鶴鄰才悄然退下。
秦鶴鄰并未注意他的小動作,衣冠完備,他該去署裡了。
可雙腳像是不受他控制一般行至窗前。
他看着鶴華堂的方向,不由就失了神,腦子裡思緒紛飛,片晌後回過神來,手邊衣袖又揉成了一團。
垂下眼輕罵了一聲,将袖子平平整整地整理好。
他像是想定了什麼,叫來六五;“告訴夫人,我中午回來用午膳。”
白梅客得知這個消息有些驚訝。
怎麼今日一個一個都來找她?
方才張南嘉派人來請她去秦府一叙,現在秦鶴鄰也來找她。
本以為秦鶴鄰知道了夏睿掩藏的事,接下來應該有的忙,怎麼會有空回來同她一起用膳?
不過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白梅客吩咐小廚房好生準備,府中的事暫由慶安處理,而後便換了衣裳準備去秦府。
其實相比秦鶴鄰來與她用午膳,張南嘉找她更讓她意外。
如果朱元瑤說的不錯,清明之前的這個月張南嘉不會見客,更何況張南嘉不喜大房,她實在找不到張南嘉見她的理由。
到了秦府,一位面容和善的嬷嬷候在門口,上前迎白梅客去張南嘉住處。
這位嬷嬷看起來面熟得很,隻是白梅客總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直到見到張南嘉,看着那位嬷嬷站在張南嘉身側,她才意識到。
這位嬷嬷很像張南嘉,不是面容像,而是行走說話間的氣韻,看着就很溫和慈善。
都說仆肖其主,其實是有道理的。
就像羅浮與她是一路性子,六五在秦鶴鄰面前憨憨傻傻,但在府中辦事時一舉一動間有秦鶴鄰的磊落端正在。
白梅客給張南嘉見了禮,對方極溫和地賜了坐,說話輕聲細語的,她今日穿了件殺豬人絕不會穿的月白素袍,完全看不出她内裡其實有斬殺野豬的氣魄。
白梅客端起笑:“不知二嬸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張南嘉笑了笑:“清明将至,你打算怎麼去祭拜家裡的逝者?”
白梅客的笑容僵在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