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她們會一輩子這樣彼此仇視下去。
直到那天,買他們的主子說要把白梅客送到徐府,要選一個丫鬟跟着去,她看見所有的下人都避開了白梅客的目光。
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白梅客當時的樣子,落寞又可憐,那天陽光明媚,她卻像永遠都暖不起來似的。
最後,白梅客的目光落向她,而她回了一個挑釁的微笑——有本事選我啊?
于是她跟着白梅客一起去了徐府,一起來了秦家。
現在,白梅客又露出了這樣冷靜到冷酷的表情,羅浮聽見她說:
“我做了這樣多的錯事,死後到了地府,肯定能碰上秦培懷,他若知道我将他子孫後代殺了個幹淨,說不準會氣得再死一次。”
“哼。”羅浮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隻好匆忙給白梅客倒了杯水掩蓋自己眼眶的酸澀,“到時候我定然到天上做神仙了,您要是一個人在地府沒趣兒就求求我,我給您帶到天上去。”
“哪兒能啊,我還欠秦家人的,下輩子得給他們做牛做馬才行呢。”白梅客輕輕吹了吹水上氤氲的熱氣,認認真真道。
“不過,”她話鋒一轉,笑盈盈地看向羅浮,“你要是真有本事帶我走,就換我給你奉茶。”
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羅浮頗給面子地笑了笑,不想和她吵嘴,便道:“剛過午時,您睡一會吧。”
眼瞧着眼下黑青厲害的吓人,白梅客應了,由羅浮服侍着脫簪褪衣,躺倒榻上後又突然拽住她,懶洋洋道:“你待會找人處理些元蹄,告訴廚房,晚間炖了吃。”
“您這挑食的毛病怎麼不想着改一改,那玩意兒收拾起來最累人了,這種得罪人的事您還真喜歡讓我做。”
“你挑的人,肯定能弄得幹淨。”白梅客翻了個身,已有困倦之态。
羅浮愣了愣,反應過來白梅客是讓她找早晨為難自己的那幾個丫頭,好為自己出口氣。
“……多此一舉。”羅浮輕哼一聲,頗傲氣地出去了。
白梅客是被噩夢吓醒的,醒來時已近黃昏,初春的天黑得早,外頭已經上了燈,窗戶半開着,能看到亭廊外栽的白梅,枝幹遒勁有力,花卻開得嬌豔奪目。
白梅客看着,額上冷汗還沒落幹淨,莫名就失了神。
她小時候其實不喜歡梅花的,總覺得作為名字,梅太俗太鄉氣了。而且談起梅花,總要說它之所以那麼好看,是因為它忍受了寒冬朔風,守得雲開才見了月明,聽起來太過辛苦。
可父親卻告訴她,梅花好看,是因為它生來就好看,哪怕沒有風霜,它也會漂漂亮亮地開在那裡,也依舊會有人愛它,為它寫詞作賦。
她初聽并不十分明白,後來經曆了那麼多事,漸漸也領悟了些,卻沒機會再問父親自己想的對不對。
聽到旁邊傳來響動,白梅客側目,原是羅浮。
“晚膳好了,您現在就用,還是等一會兒?”
白梅客揉了揉額角:“世子呢?”
“說是在院裡吃了,晚上才回來。”
白梅客:“……那就不等了,直接傳膳吧。”
中午吃了就睡,晚膳還是元蹄那般油膩之物,白梅客吃了幾口就不想動了,羅浮見她睡了一覺精神反而更加萎靡,着人撤了菜,上前為她揉着太陽穴。
羅浮力道不輕不重,白梅客閉着眼,腦仁的疼慢慢平息下去。
沒過多久,門外仆從來報,今晚秦鶴鄰将歇在白梅客房中。
白梅客與羅浮對視一眼,揮揮手屏退了來人,吩咐羅浮為她備水。
準備她的,新婚第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