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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陛下怎麼讓禁軍把他們抓起來了?
王、劉、陳三位大人,被禁軍架着手臂,從地上扛起來。
他們不敢直視帝王,隻敢低着頭,暗中交換一個不敢相信的震驚眼神。
不是說陛下一大早,出城去哭墳,撿了個長得和太子太傅一模一樣的小公子回來嗎?
不是說陛下為了這位小公子,驚動了全城醫館大夫嗎?
不是說陛下走火入魔、非說這位小公子就是太子太傅嗎?
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天底下怎麼會有輪回轉世這種事情?
就算是輪回,那太子太傅的轉世今年也才十歲,更不可能和前世長得一模一樣。
或許真是巧合,或許是有人有意安排。
不論如何,陛下空置後宮十年,如今終于帶人回來,不論帶誰,對他們這種官員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他們這種官員——
王、劉、陳三個大臣,都是舊朝世家出身。
舊朝時,世家鼎盛,在前朝任免官員,往後宮安插妃嫔,一手把持着前朝,一手把持着後宮,可謂是猖狂嚣張至極。
後來李钺殺出重圍、登基為帝,世家還想故技重施,把持新朝。
偏偏新帝李钺草莽出身,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
世家自诩清流,裝模作樣,拿足了架子,非要新帝親自去請,才肯出仕。
——新帝皺着眉頭,罵了一句“腦子有病”,然後就派兵把他們的府邸圍了。
世家自诩名門,打着為新帝充實後宮的旗号,下跪死谏,試圖把自己的兒女塞到新帝宮裡。
——新帝龍顔大怒,抽出長刀,一腳把為首的世家族長踹翻,然後重重幾刀,殺紅了眼,血光四濺。
他們不是要死谏嗎?那就成全他們。
新帝殺了好幾個世家掌權人,還把所有世家子弟都下了獄。
足足八千人。
他們毫不懷疑,新帝原本想把他們全殺了,足夠容納萬餘人的墳場都建好了。
最後還是鳳翔老臣出面。他們抱着太子太傅的牌位,上朝去見新帝,對新帝說:“太子太傅也是前朝世家出身,陛下想連他一起殺了嗎?”
新帝這才改口,他抱着太子太傅的牌位,跌坐在皇位前的玉階上,一面痛哭流涕,一面大喊“卿卿”。
就這樣,八千人逃過一劫,保住了自己的項上人頭。
但世家大族就此衰敗,族中幾百個有頭有臉的官員全被斬首,千百年來積攢的府邸田地、金銀财寶,也全被新帝收走。
這十年來,世家子弟鉚足了勁,靠着科舉入朝為官,就是想重現舊朝的權勢。
他們私底下也議論過,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又血氣方剛的,怎麼可能真的為太子太傅守一輩子?
要不了多久,陛下一定會廣納後宮,到那時候,他們再把自己的子女塞進去,也不算遲。
結果這一等就是十年。
如今,終于讓世家等到了這樣的機會,他們自然得意。
看,你們傳頌十年的堅貞愛戀,原來也不過如此。
聽聞鳳翔老臣集體請願,他們一半是想看笑話,一半是怕陛下反悔,所以忙不疊趕過來,想把他們給勸回去。
可不能讓這些老臣壞了他們的好事。
這些人也是糊塗,陛下廣納後宮,他們不也可以塞人進去嗎?
非要讓陛下守着一個太子太傅做什麼?
他們滿心自得,以為這回一定能成。
結果……
熱鬧沒看成,人也沒勸回去,反倒是他們自己被禁軍抓起來了。
十年前的恐懼,再次籠罩在他們頭頂。
他們驚慌失措地大喊,試圖辯解。
“陛下,臣等冤枉啊!”
“陛下,臣等絕無污蔑之意!”
“陛下讓禁軍送幾位老臣回府,幾位老臣不願離去,臣等想着為陛下分憂,這才上前勸說,絕對沒有别的意思!”
經曆過十年前那場劇變的世家臣子,求饒的話到了嘴邊,無比熟練地脫口而出——
“陛下和太子太傅天生一對!陛下和太子太傅……”
隻是話還沒喊完,李钺就接過禁軍遞過來的佩刀,連帶着刀鞘,狠狠地砸在他們臉上,教他們閉上嘴。
祝青臣疑惑地擡起頭,問:“李钺,他們喊什麼呢?什麼叽裡呱啦?”
“沒什麼。”李钺面不改色,“我也聽不懂,鬼哭狼嚎的。”
“噢。”
祝青臣低下頭,朝雪地裡的好友們伸出手。
“快起來,快起來啊。”
夜色幽深,宮燈明滅。
好友們呆呆地看着他的臉,齊齊怔住,眸光閃爍。
像。
太像了。
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簡直和十八歲的祝青臣一模一樣。
祝青臣正色道:“不是長得像,我就是十八歲的我。”
好友們這才發現,有人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在他們面前蹲下,問:“我應該怎樣證明呢?”
他再次朝朋友們伸出手——
“沈竹,我讓你幫我畫完的《寒山紅楓圖》,你畫好了嗎?”
“牧英,我給你的《兵法鑒略》,你看了幾頁?”
“還有衛平,我借你的《霸道将軍俏軍醫》,你什麼時候還給我?”
此話一出,所有朋友都沉默了,特别是衛平。
下一刻,所有人都擡起頭,眼睛亮了起來。
“啊!祝青青!”
他們大喊一聲,就朝祝青臣撲來。
祝青臣吓了一大跳,愣在原地。
這麼多人同時沖上來,他會被擠死的!
正當此時,李钺揪着祝青臣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拎起來,護在身後。
“陛下……”
李钺神色不虞,陰鸷的目光依次從他們臉上掃過。
衆人趕忙俯身請罪:“陛下恕罪。”
李钺冷聲道:“朕下午就派人同你們說了,朕從城外帶回來的就是祝青臣,每個人都說一遍,方才又說一遍,你們偏不信,大晚上的帶着一群人來鬧,像什麼樣子?”
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怎麼?信不過朕對祝青臣的情意?天底下就你們在意他?朕就這麼比不過你們?”
見他真惱了,十來個好友趕忙求饒。
“臣等知罪!”
“臣等誤以為……”
“請陛下降罪。”
祝青臣想上前去扶,卻被李钺一把抓住。
若不是祝青臣非要出來,他是絕對不會出來見他們的。
李钺看着他們,再看了一眼祝青臣,強自按下眼中洶湧情緒。
他最後道:“所有人,罰俸一年。”
“那幾個亂嚼舌根的押進天牢,擇日問斬。”
“明日上朝,别再遲了。”
“是。”衆臣連忙行禮。
祝青臣的好友們還想和他說說話,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李钺一冷臉,衆人都不敢再靠近。
“祝青青,你也快回去罷。”
“也是,你剛回來,外面也在下雪,快回去。”
“明日早朝再見。”
他們竟也知道在下雪。
李钺面色更沉,轉身徑直離開。
祝青臣回頭看了一眼,對好友們說:“我沒事,李钺應該不會再罰你們的,我過去幫你們看看,天太冷了,你們也快回去吧,明日見。”
然後就追了上去。
“李钺!李钺!你幹嘛啊?”
好友們剛想提醒他,現在應該喊“陛下”,可是一眨眼,祝青臣就跑進了宮裡。
他們望着祝青臣的背影,直到厚重的宮門關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恍惚之間,有人開了口。
“你們都看見了?”
“真的是他?”
“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