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白熾燈下,仿佛隐約發着光。
小職員出現片刻的恍惚,直到謝叙白低頭看他,連忙将文件夾送過去:“這裡,給。”
“謝謝。”謝叙白接過,另一隻手在他後背輕輕拍了一下,“十年寒窗苦讀都沒把它壓垮,怎麼被幾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看折了?”
小職員仿佛被他掌心溫度燙到,立馬把背挺筆直。
“你意有所指什麼呢?”旁邊的人臉上挂不住,眼看着要發火。
謝叙白忽然轉頭,表情一變:“啊,趙主管。”
那人條件反射地把腦袋縮了回去,臉上的怒火像被一盆涼水澆滅了似的,滋啦冒着青煙。
直到周圍又有隐約的笑聲傳來,門口毛都沒看見,他才反應過來被耍了。
好家夥,梅開二度。
呂向财,謝叙白,這兩個滿口謊話的混賬東西!
謝叙白拍了拍小職員的肩膀,轉身回到工位。
呂向财往後一瞧,小職員雙眼發光,隔着幾個工位過道看英雄般地望過來,和謝叙白開玩笑:“就這麼得罪全體同事,你不怕啊?”
毫無“同夥作案”的自覺。
“怕。”謝叙白道,“他們過後要是搞團體霸淩,那我可受不了,隻能辭職了。”
他像是随口一說,但神色平靜,完全不見有動搖。
呂向财瞅着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放心,他們不敢的。”
謝叙白隻當這是安慰。
“你今天看起來格外順眼。”
呂向财視線掃過一圈,停在謝叙白的臉上,接着露出和早餐店老闆同款驚豔表情:“奇怪,以前你有這麼好看嗎?”
被早餐店老闆誇,那是熟人問好。
被不是很熟悉的同性同事誇好看,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謝叙白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沒應聲。
呂向财也不在意,瞄向他桌下的油條豆漿說:“剛才我救了你一命,請我吃頓早飯,不過分吧?”
他指自己提醒謝叙白回神的那一聲。
剛好老闆多給了一根油條,謝叙白順勢分給他。
呂向财也顧不上髒手,拿起就吃,狼吞虎咽的樣子像餓了好幾頓。
看他吃得這麼急,謝叙白想了想,又把自己那份拆一半遞過去。
這次呂向财的眼裡帶上了貨真價實的感激。
等人吃完,謝叙白再問:“你來得這麼早,怎麼沒買早飯?”
“可别提了,昨晚上那死扒皮地中海不知道抽什麼風,在你走後,又過來布置了一大堆工作,我們根本沒功夫回家,将就在椅子上睡的。”
呂向财擡手往背後一指,好幾個面容憔悴,眼圈青黑,分分鐘能被擔架擡走的那種。
他看着謝叙白.精氣神十足的樣子,羨慕得直嘟囔:“早知道昨晚和你一起走了。”
聽到這裡,即使淡然如謝叙白,也不免驚異:“家都不讓回,大家沒意見麼?”
“怎麼可能沒有!但那有什麼用,還不是得乖乖加班。”呂向财擺了下手,退回去繼續工作,歎氣道,“加油幹吧,按照公司的規定,隻要咱們表現突出,有望在三年内轉正,多幹兩年沒準還能買保險。”
他語氣甚至還帶着點憧憬。
工作三年轉正,五年才給買保險,還得表現突出。
如此驚世駭俗的發言,刺激得謝叙白太陽穴突突直跳。
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淋下,他猛然反應過來,這家公司離譜的規定還不止這一條。
比如9點上班卻硬性要求8點打卡,遲到幾分鐘扣兩個月薪水,趙主管強迫全體員工無償加班,員工累得快猝死了也沒人敢反對。
為什麼他工作的這兩個月,完全不覺得有問題?
謝叙白連忙喝了口豆漿壓壓驚,冷靜地打開手機,搜索《勞動法》。
結果是一片空白,查無此詞條,刷新幾遍都一樣。
網絡正常,手機沒出故障。
法律條款上百條,總不可能是他臆想出來的。
謝叙白轉向呂向财:“你知不知道勞動法……”
呂向财一臉茫然:“勞動法?那是什麼東西?”
看襯衫青年的表情不似作僞,謝叙白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的還要離奇,緩緩擰緊眉頭。
他又接着搜索,民法,憲法,刑法,經濟法……他幾乎将所有印象中的律法搜完了,得到的結果令他陡然手腳發涼。
沒有……法律?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