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安甯侯府就開始忙裡忙外。馬車一輛一輛停在朱紅大門前,看樣子是打算舉家出動,給成耀送行了。
施溪作為表小姐,尤其還是“被皇上青睐”的表小姐,當然也有陪行的資格。
“搞那麼大陣仗,我還以為已經考上了呢。”施溪掀開簾子,探頭回望長長的隊伍,感慨。
成元睡眼惺忪,握着缰繩,騎馬跟在他旁邊。
“你可别說這種紮他們心窩的話了。”短短幾日,他僞裝出來的冷酷沉穩将軍樣就消失得一幹二淨。清夢被擾,成元正在氣頭上,冷笑一聲:“要是成耀沒考上,信不信大夫人回來哭着上吊給你看?”
施溪當然是信的。
安甯侯府這一大家子有什麼事幹不出來。他閑得無聊,問成元:“你怎麼不報名這次的考試?衛國雖然主修儒道,但大國要培養各種人才。聖人學府内設有雜學院,可以讓衛國擁有其他家天賦的學子在雲歌度過修行初期。兵家也包含在内吧。”
成元:“有什麼用,雜學院充其量多幾本兵書,屁都學不到,還不如武場。而且,兵家弟子此生唯一想去的地方,天底下應該隻有锟铻吧。”
“锟铻?”施溪微笑:“你志氣不小啊。”
兵家锟铻山就和道家靈墟崖一樣,是世外之地,遠離五國政治紛擾。
不同的是,靈墟崖出世是為了避世,而锟铻山出世為了入世。
每一個少年弟子自锟铻學成歸來,都會選擇回自己的國家,為兵為将,開疆擴土,鏖戰沙場。
成元揚下巴,驕傲說:“明年我就要去锟铻求學了。”
施溪手趴在馬車窗邊,問他:“你一個人嗎?”
成元愣了下,搖頭,表情難看:“我是想一個人,但帶我的大統領非要我和人組隊。”
施溪低笑:“哦你聽他的吧,不和人組隊,你連報名锟铻的資格都沒有。”
成元握繩的手一頓,轉頭,皺眉:“你說什麼?”
“戰争永遠不是一個人的成敗。”施溪:“锟铻對新人設下的第一關,就是考驗你們與人協作的能力。入門考核,是四人組隊到【六州沙盤】内競争。攻城略地數排第一的隊伍,獲得資格。”
【六州沙盤】出自幾位兵聖之手,像一個大型的戰争遊戲。
成元:“……”
成元這幾天已經被施溪震驚到麻木了。半天,他憋出一句:“你們陰陽家的人,什麼都要懂一點的嗎?”
施溪樂了:“有沒有可能,我也是兵家弟子呢?”
成元翻個白眼,雙腿一夾馬背往前走,信他才有鬼。
施溪攤手,好不容易說句實話都沒人信。
馬車停在天子山前,五夫人腿腳不便,不能陪他們上山,隻能含淚拉着施溪的手,囑咐他山上霜寒露重,一定要多多注意身體。施溪颔首,在離開前,送給了五夫人一塊玉。
五夫人接過那塊玉,握緊的一瞬間,便有暖流從掌心蔓延到了身體各處,她愣住:“這是?”
施溪:“這是我給表姑的送别之禮,表姑可一定要時時佩戴啊。”
五夫人喜極而泣,連連應好。
聖人學府開學的第一個月非常熱鬧,因為這段時間秉承着“有教無類”教育初衷,它對很多人開放:聖人學府會給附屬國的優秀王子王女借讀名額,同時也歡迎四國貴族,前來觀摩。第一個月,學府一般不教核心功法,隻講校規校訓和六州曆史。
因此,施溪爬完天子山,走過松柏竹林掩映的一萬石階,來到書院門前看到的全是熟人。
首先看到的是方玉泉。
方玉泉在竹林的一處角落被窦老揪着耳朵訓話。
窦老叱罵:“昨天宮宴你跑哪去了?我怎麼一整晚都找不到你人?!”
方玉泉穿了件鵝黃色的衣衫,本就圓臉皮膚白,這下更顯嫩了。
“哎喲,窦叔,你快别說昨晚了!”方玉泉摸着手臂,惡寒說:“我昨晚遇上個瘋子!”
窦老愣住:“瘋子?”
方玉泉:“對,瘋子。見了我跟狗皮膏藥似的黏着我不放,非要問我名字非要我問我家在哪,這要是在鵲都我早把他眼珠子挖了。”
窦老詫異:“嗯?誰那麼大膽子招惹你啊?”方玉泉在趙國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雖然這小子看起來腦子不好使,一副傻白甜樣。
但身為鵲都貴族,我行我素慣了,心思天真殘忍,挖人眼珠都是小事。
“不知道,估計是個斷袖吧。反正惡心死我了。”方玉泉從昨晚膈應到現在:“窦叔,我們事都辦完了怎麼還不回神農院啊,我在這裡水土不服。”
窦老給他一個暴栗:“誰跟你說事辦完了的,還早着呢!”
方玉泉快哭了:“為什麼啊!為什麼你非要我進聖人學府啊!不是有施溪嗎?”
窦老:“别指望施溪了,他現在是生是死都說不定呢。”
話音剛落,竹林外就傳來一道清悠悠的聲音。
“窦長老,你這青天白日地詛咒人,是不是有點缺德啊。”
窦老:“?”
方玉泉:“?”
兩人跟着回頭,就看到施溪活得好好的,還笑吟吟跟他們打招呼。
窦老震驚:“你居然沒死?”
施溪:“是啊,驚不驚喜。”
窦老難以置信:“瑞王怎麼會放過你?!”
施溪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是天選之子。”
方玉泉可開心了,他抓着窦老的手,道:“窦叔窦叔,看到沒,施溪還活着,有他在聖人學府當内應就夠了,咱倆趕緊回鵲都吧!”話還沒說完,就又吃了窦老一個暴扣。“方玉泉!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方玉泉額頭都被敲紅了,眼淚汪汪。
施溪從容走進竹林,笑吟吟地和這一老一少交談。
“窦長老,現在我有聖人學府的借讀名額了,說吧,你們想怎麼調查金烏墜的事。”
窦老眯起眼,打量他。
施溪:“我猜猜——能夠悄無聲息讓農家拉車的三足金烏從天而落,還不留下任何痕迹,這人怎麼說也得突破儒家四階【相國境】了吧。”
窦老挑眉:“你就那麼肯定是儒家術士幹的?”
施溪:“不是儒家術士,你來聖人學府做什麼?”
窦老被怼的一噎。
經過昨晚的事,窦老也算是對他放下大半戒心了。他目光幽幽:“施溪,我跟你說個秘密,你能保證爛在肚子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