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善奉行雨潤萬物情義深】
方休又往前走了兩步,看得越發仔細。
神像由普通木頭雕刻而成,上色豔俗,制作工藝和這座村莊一樣乏善可陳。它給人的感覺并不老舊,曆史絕對不超過一百年。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神像前的供桌。供桌上不見香爐牌位,隻有滿滿的供品——
新鮮瓜果、燒雞豬頭暫且不提,黃桃罐頭、旺○牛奶一樣不缺。桌上另供了酥皮點心和水果糖,桌下甚至還有幾箱杏仁露。
方休拿起飲料瞧了瞧,生産日期在一年前。不過它們包裝很新,沒有變質的迹象。
這些足夠所有人吃上兩天,省着點的話三四天都不止。
白雙影眼看方休掰下一根雞腿:“……你就這麼直接吃?”
“哦對,餓暈了頭,差點忘了。”
方休放下雞腿,清清嗓子,朝神像行了個禮,“打擾打擾,我們實在餓得不行,吃您一些供品。改天脫困,一定加倍回報。”
神像毫無反應。
方休果斷咬了口雞腿。雞肉鮮嫩可口,連骨頭都酥酥的,沒有奇怪的味道。
好香,餓久了吃東西就是過瘾。方休開了瓶飲料,又摸了塊酥皮點心,吃得風卷殘雲。
白雙影幾乎要開始同情神像了:“你直奔祠堂,就是為了這個?”
“是啊。‘祭品’是‘供品’的别稱。既然祭品能吃,供品大概也行。”
方休吃爽了,精神頭好了不少,“我猜禁忌之一是‘村内食水不可入口,祭品除外’。”
白雙影沉默。
“祭品”能吃……是有這回事,那個逃走的大嬸,确實被另一夥人吃掉了。
正常人看到同類被吃,第一反應會是這個嗎?
另一邊,方休吃飽喝足,長舒一口氣。
“謝謝。”他抹抹嘴,向神像道謝。
嵬山祠不大,内裡和民房沒區别。除了正中央的神像,房屋兩邊隻有兩排木桌,桌上紅燭融成一片,血肉般鋪遍桌面。
方休繞到神像後方看了看,後面壘了個大通鋪似的磚台,上頭的草席早已朽爛。
堂前火光明亮,神像影子覆在台上,猶如奇形怪狀的樹蔭。
方休這裡敲敲,那裡打打。地闆和磚台都是實心的,沒有密道存在的痕迹。連神像都是實心的,百分之百純木制。
燭火跳動,神像唇邊的影子忽明忽暗,笑意越發鮮活。
“弄癢你了?抱歉,我隻想确認下。”方休老實道歉,“順便一說,你沒有蛀蟲,狀态非常棒。”
神像笑容淡了兩分:“……”
白雙影:“……”
“你不怕?”良久,白雙影問。
方休歎氣:“當然怕,所以我才先來祠堂。畢竟按照傳統,墳地也有供品。”
此人關注點還是怪得清新脫俗。白雙影放棄詢問,注意力轉向大門。
方休正朝大門倒退,試圖把整個神像收入視野。他的身後,有隻低級邪祟緊貼門縫,血紅眼球鎖定方休。
區區一隻雜碎,白雙影想。自己隻消動動念頭,就能讓它滾蛋。不過事到如今,他起了點多餘心思——
他想看那人雷打不動的從容破碎,露出點别的表情。
緊要關頭,他還能輕松救下方休,解開那人對自己的離譜誤會。正好一石二鳥。
白雙影眼見方休退到門檻,停在邪祟觸手可及的範圍。那人雙手背在背後,指尖即将露出門外。
邪祟哪擋得住這種誘惑。它越過門檻,猛地抓向方休手腕,意圖将人拖入黑暗。
下個瞬間,尖叫炸響。
隻是那尖叫不屬于方休——鬼爪剛進門,一道金光閃過。方休右手一收一别,銅錢劍徑直斬出,剜下了邪祟整條小臂。
一切不過眨眼工夫,方休連頭都沒回。
斷肢骨碌碌滾進來,停在祠堂中央。方休關好門,拾起那條青黑鬼臂。
“剛才讓你幹看着我吃飯,挺不好意思的……給,你也吃點兒?”
他朝白雙影露出真誠的笑容。
……
解厄塔頂。
“陰煞星動,主大災。”
陰影之中,一個清冷女聲說道。“煞星模糊,似有重影……似有重影……”
說到這,她突然頓住。
“……王八羔子有兩個?”女聲喃喃自語,“算了,不關我事。”
祭祀日夜不停,祭品千千萬萬。就算出現驚世煞星,也是陽間的事。隻要“那家夥”沒有異動,問題不大。
她要看守的邪祟,才是重中之重。那邪祟陰晴不定,肆意妄為,絲毫不把人世間當回事。
千年前便有谶言,■■■現世之日,鬼門關動蕩之時。……
■■■……■■■……說起來,她在看守什麼來着?
算了,隻要“那家夥”沒有異動,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