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劍與主人神魂相通,心随意動,刹那間向上俯沖而起,鋒芒擦過那方印玺,而後流光般返回葉灼手中。
不僅未被那物攝去,反而在印玺上留下一道煞氣四溢的劃痕。
逆鱗劍的特點,不止無堅不摧一樣。
葉灼早已試過,任何神兵利器都無法将此劍損傷,并且,人間任何神通法術均對它無效。這應當是那片逆鱗自身的特性。
畢竟是真龍護心之鱗,萬劫不磨。
逆鱗劍自是好好回到了葉灼手中,另一旁的樓魁卻是愣愣看着江嫣自爆消散的方向:“嫣兒!!”
又死死看着那黑袍道人,似在拼命回憶。
重傷倒地的樓師,喉中亦是嗬嗬作響。
像是想起什麼,樓魁滿懷仇恨的目光中蓦然迸發絕望,嘶聲道:“你是……你是……道宗太上真人……是……太缁!”
他本已身受瀕死重傷,又被妻子自爆的餘波沖擊一番,此刻大怒大悲,更是氣血逆流。喊罷此句,一口氣未能續上,隻聽得胸腔中咯喇幾聲,竟是雙目圓睜,命絕當場。
再看其餘重傷的幾人,亦已氣若遊絲,生機微弱了。
每個人的眉心都像江嫣一樣多了一道豎狀傷口,另一道與黑袍道人不同的深沉氣息正在催流他們的精血,補全先前被打斷的封靈大陣。
葉灼連出幾劍。
幹脆利落地了結了樓魁兩位師兄弟的性命,最後再出一劍,斬斷了樓師頭顱。
一直死死看着那黑衣道人的樓師目露解脫之色。
興許他應當在最初就被葉灼一劍殺死,也好過死到臨頭,還要受這抽血拔魂,當做大陣養料的屈辱。
修到渡劫又能如何。
在上清山,道宗比武宗何止金貴百倍。
不然,為何樓魁江嫣兩夫婦,當初明知自家那兒子争強好勝,性情偏狹,仍要花大本錢助他入道宗山門,做那聽起來風光無兩的道宗首徒?
到頭來,卻是葬送了一脈師徒性命。
樓師阖目。
葉灼感受了一下周身靈氣。
目之所及地裂山崩,一片狼藉。縱使封靈大陣最終還是未能完成,此方天地所剩靈氣也已經不多了。
渡劫之人有自身之道,能施展元神法術,鬥法殺人時并不很依賴靈氣。他合體境界,卻仍是需要天地靈力補充。
畢竟那些劍氣劍罡,也不是憑空可以生出的。
對方顯然是渡劫修為,那麼這道大陣,自然是專為對付他了。
直到此時,那幕後的另外一人才飄然現身。
——是一位白袍道人,身量形貌與穿黑袍的那個相仿,身側浮一相似的雪白印玺,看起來倒比黑袍人的那個氣勢更強盛些。
目光投過去時,仿佛聽見冥冥中一聲悠長鶴鳴,神完氣足。
俨然渡劫後期。
“山中隐修,多年未曾涉世,故而今日才遲遲初睹葉小友風采。貧道出身上清道宗,祖師賜名太皓。”白衣道人自報山門,彬彬有禮。
他報完名号,黑袍那位才開口。
“上清,太缁。”他道。
葉灼觀他氣息,比太皓隻弱了一線,卻強過樓師不知凡幾,大約算是渡劫中後期。
樓魁瀕死之時,已道破來者身份。
出身道宗,又被稱為“太上真人”,必是那些隐居山中不再過問門中事務,一心叩問天道以求飛升的太上長老了。既稱“太上”,身份、輩分與修為自然都比尋常長老更高些。
此時日頭已烈,但見兩位真人立于山巅,目光下視葉灼,似笑非笑。
按理說,一尊渡劫後期的道修大能,另一尊離渡劫後期也隻有一線,俱是道宗底牌般的人物——如此二人合圍一名合體劍修,若是讓旁人見了,恐怕要放聲大笑,嘲諷道宗顔面掃地。
兩人卻不覺得有失體面。
若是如那武宗樓魁,自以為請出渡劫尊師便勝券在握,豈不是反誤了自身性命?這一次,縱然是殺雞祭出屠龍之刀,也要這葉灼山窮水盡,再難回轉。
如此陣仗,葉灼自然明白他們來意。
他按劍不動。
劍意已内蘊,随時可出鞘一戰。
似是看穿葉灼放手一搏之心,那黑袍的太缁真人一笑:“葉小友,似是托大了些。”
渡劫後期,已能隐約望見那缥缈的長生仙途。
此時此刻再看合體期的後輩,就如看那小貓小狗一般。縱使牙尖爪利,也可玩弄于股掌之間。
葉灼不言,隻是靜靜看過滿地血迹與武宗衆人屍體,再擡眼,輕嗤一聲:“貴宗行事,不減當年。”
“哦?”太缁似乎生出興趣,“小友曾與我宗有過淵源?不知是哪個‘當年’?”
“何出此言?”葉灼語氣淡淡,“你宗做派,何人不知。”
“好了,師弟。”那始終不發一言的太皓真人終于開口,“此行隻為仙道誅逆,多說何益?”
葉灼似是了然:“此行對蒼山靈脈,勢在必得。”
太缁真人聞言大笑:“師兄,你看這冷冰冰的小東西,說話倒是很有趣嘛,與旁的劍修不同,我很喜歡。”
“師弟。”太皓真人語氣不悅。
太缁收起笑意,漆黑印玺托于手中,蓄勢待發。
太皓手中那方白色印玺瞬間亦煥發光芒。
頃刻間,天地陡變!
若今日隻是武宗出手,不論如何,最後也總歸能算成是你來我往,江湖恩怨。
先前未下死手,留下樓師一線生息,也是微雪宮人少勢單,自退一步。
然而有道宗黃雀在後,便是天羅地網,再無轉圜。
葉灼拔劍。
此是道争。圖窮匕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