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樓師心口被逆鱗劍洞穿之時,三位弟子俱是心神渙散,主導此事的樓魁尤其面色頹敗。
三人都沒有逃。
倒不是因為不想,而是每當想要逃離此處,都會有一道寒煞劍氣将他們釘在原地。威脅之意不言自明。
樓魁實在想不明白。
那逆子,到底是着了什麼魔,與這樣的人生出事端?
他現在隻慶幸自己為保萬一,沒讓夫人也參與此事。
葉灼的劍從樓師心口抽出,樓師身軀轟然倒地,他雙眼望着天空并未氣絕,胸膛還在起伏,卻已無起身之力。
鮮血從葉灼劍尖淅瀝滴下,在地面洇出點點血花。
葉灼轉向另外三人的方向。
對上那冷淡目光,三人隻覺自己此命不保。
卻始終沒見葉灼提劍向他們走來,反見那人用兩指抹過劍身,拂盡劍上鮮血。
逆鱗劍又回到漆黑薄冷、不帶血腥的模樣,那鮮血般的紋路也已隐去了,劍柄上,“無我”二字隐約可見。
回想這人方才的劍招,似乎确實已入無我之境。
可是生死關頭,誰還有心思品評他人劍招?
那葉灼以合體境界強殺渡劫尊師,要取他們性命也隻是擡手之間。
又是幾息過去,葉灼仍未對他們出手。
——卻是目光轉向東方山峰,聲音清寒無波。
“兩位真人等候已久,”他淡淡道,“不妨現身一見。”
真人?
樓魁愕然看向那處。
仙道有約定俗成的名号規矩,必得是正統仙門道修,修到渡劫境界,才能稱作“真人”。
——莫非是道宗來人救他們了?
也對,那招惹了煞星的逆子樓客是他的兒子沒錯,可也是道宗的首徒,年輕一輩的臉面。首徒被殺,即使道宗表面上做出寬宏之态,私底下又怎能咽下這口氣?
想清此處關竅,樓魁目光激動在東方山上逡巡,試圖找到道宗真人身影。
涼風從東方吹來,未見真人身形顯現,卻聽風中遙遙遞來一線斷斷續續的凄切女聲,細聽來竟有幾分熟悉。
樓魁皺眉聆聽,下一刻卻是面色驟變。
那聲音斷續,撕心裂肺。
“樓魁——樓魁!——你快……走……快走!”
樓魁掙紮起身,望向聲音來處。
葉灼揮劍,劍氣朝東方激射而出,削平山巅大片蒼碧山林。
兩人身影顯現。
一人是位身穿黑袍,鶴發童顔的俊美道人,另一人是個形容狼狽,半跪于地的女子。
那女子頭頂懸着一方漆黑的印玺,印玺之力正迫使她跪下,而她雙臂撐地,身軀緊繃顫抖,正在極力抗拒。
“嫣兒?!”樓魁大駭。
看那身形容貌,正是樓魁之妻,同為武宗鎮宗長老的江嫣,合體修士。
樓魁望向那黑袍道人,目眦欲裂:“真人,你何故對我妻如此!”
那道人隻是半阖雙目,神情中看不出悲喜。
印玺再度下壓,江嫣一口鮮血吐出。
——比吐血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眉心之間一道長約四指的豎狹傷口,因開在眉間,顯得格外猙獰。
此時此刻,正有絲絲縷縷帶有金光的血液從中淅瀝滴落。
這不是尋常鮮血,而是混合了修士元神魂魄的精血。随着鮮血滴落,江嫣的境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跌落!
她咬緊牙關,在印玺壓力下掙紮起身。
本是察覺了樓魁截殺葉灼的計劃,跟來相助,卻不料根本未及出手,就被這同是上清出身的道宗真人以可怖修為擒下!
江嫣朝樓魁的方向嘶喊:“他們根本不是為客兒報仇!他們隻想——”
聲音戛然而止,是印玺再度下落三寸,江嫣口中再湧鮮血。
精血從她額間大量滴落,其中蘊含的力量在虛空中形成玄妙的脈絡。
葉灼看清了那些脈絡。
九天十地混沌封靈大陣。
陣如其名,能封禁抽離一方區域内天地靈氣,使其成為絕靈之地。
靈氣是天道孕育之物,并不容易操縱。因此,驅動此陣,必得有極大代價。
即便如此,以一位合體修士的精魂為引,仍算得上極大手筆了。
靈劍铮鳴,葉灼擡手,逆鱗劍飛出,要去擊落那方印玺解救江嫣,打斷大陣生成。
卻見江嫣笑容凄厲如同索命惡鬼。
“你們全都休想!”她決然擡首,厲聲道:“客兒,别怕做了枉死鬼,母親來陪你了!”
說罷牙關緊咬,手掐法訣,雙目刹那血紅!
下一刻,整個身體生生炸成一蓬血霧。
合體修士自爆,能抵渡劫修士全力一擊。
絕強的沖擊在群山間炸開,頓時山崩地裂,封靈大陣被斷,葉灼的劍更是在最前方首當其沖,劍鋒來勢瞬間一滞,被血霧濺滿。
若是尋常兵器,不說損毀,從此後也必要威力大減了。
但見那黑袍道人依然從容不迫,微擡雙手。
那方印玺調轉方向朝向逆鱗劍,竟是要趁機将葉灼的劍攝來。
葉灼頗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