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議論紛紛停止,不敢再說什麼,但是臉上浮現着不懷好意的笑,就像是在笑朝生暮死的蜉蝣。
蚍蜉撼樹,笑褚采霧不自量力罷了。
一個茴香精,為道長出頭,衆人難以理解。
嘲笑聲紛紛散去,衆人陸陸續續歸家,夕陽殘墜在天邊,像是在灼燒整片林子。
褚采霧跟随着鎮長,一點一點走進林子深處,看着昏暗的四周,周圍沒有一點顔色,昏暗的教人孤涼。
唯獨殘陽,帶着一抹頹敗的紅暈。
帶路人停頓腳步,褚采霧驚愕擡頭,鎮長指向前方道:“這裡,就是幽冥歌坊,勞煩道長替我們百姓除妖了。”
前方藍霧彌漫,瘴氣滲人,褚采霧根本望不到底,那是像深淵一樣的地方,進去之後,就要被吞噬,沒有回頭路。
褚采霧肩膀一抖,池策的手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在給赴死的戰士鼓勁:“去吧,我和殷濯在這等你,一會歌聲響起,我們才能沖進去。”
忽然被拍肩,褚采霧心中有些慌亂,悄悄瞄向殷濯,忽然間,紫光乍現,殷濯劃破他的手臂,幻化出一盞黃銅杯,将仙血遞給褚采霧。
褚采霧遲疑地接過仙血,她不是想喝血的意思,她已經答應村民,去幽冥歌坊一探,目的是,為了保護殷濯,不希望他被衆人輕視。而不是出自于要血喝。
褚采霧盯着手中的黃銅杯,那裡邊的仙血總有種魔力,讓她癫狂一般迷戀,她将紅黃交映的仙血,遞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
池策拍她,反而讓她更心慌。褚采霧喝完仙血,此時才感覺到心安,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決絕地走進藍霧彌漫的瘴氣中。
不知從何處響起琴聲,連綿回蕩,眼前的林子盡數颠覆,進入一片不知白晝,不知黑夜,天地鏡像倒映的藍色混沌。
歌伎哼起纏綿悱恻的哀樂,撓人心防,不自覺沉醉于尋歡作樂的快感,風月無邊的享受。
褚采霧盯着周圍詭異的環境,不由得直冒冷汗,殷濯怎麼還不來,再不來就要被笛妖抓走了……
藍霧瞬間化作美豔的歌伎,環繞着褚采霧,似乎能察覺褚采霧心中所想,纖纖玉指擡起,點了一團光暈。
忽然眼前幻象一轉,褚采霧看到千千萬萬個,五顔六色的光球浮動在□□上,半死不活的屍體上,挂着殘存的魂魄。
雜碎的光暈中,是一台極大的器皿,器皿有半人高,比兩臂還寬,裡邊是巨大體積的血。
褚采霧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那是她的血,就是仙族掌門每天抽出來的,褚采霧頭皮發麻,渾身顫抖,心神不甯,她想跑,她想逃,她不想待在這裡。
嗚嗚哇哇的哀怨,撕咬着耳膜,每一個光球都被吸進血液器皿中,過濾,碎掉,生生可憐。
色彩鮮豔的衆多光暈中,有一個透明發白的小男孩,褚采霧強壓身體的顫動,向那邊看去,他眉眼和馮娣極其相似,好像是馮娣的弟弟。
忽然,歌伎問道:“想救嗎?”
褚采霧不敢說話,她當然想救,但是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褚采霧想往出跑,可是周圍一片混沌,她鼓起勁,拼命沖着一個地方跑,頭也不回,大聲喊着:“殷濯!池策!快來救我!”
褚采霧剛跑出一段距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歌伎瞬間擋在眼前。
歌伎怡然自得道:“你乖乖站在這,他們很快就來了。”
果真,褚采霧看到遠處,有兩個人影沖進來,藍霧鑽入他們的身體,二人傀儡般僵硬在原地。
歌伎大笑:“知道他們怎麼了嗎?”
褚采霧冷汗直流,搖頭不敢多言。
歌伎道:“他們陷入心障,而你永遠不會有心障,因為你罪大惡極,是逆天而行的産物。”
褚采霧心悸,難以呼吸,她從來沒有傷害過别人,她哪裡罪大惡極,她是茴香精,哪裡逆天而行……
褚采霧眼前越來越黑,頭腦暈厥,再睜眼,周圍已是滄海桑田之變換。
滿頭銀發的少年,抱着一罐蜂蜜水,自言自語道:“有了你,我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褚采霧聽着這聲音稚嫩,卻非常熟悉。
少年衣衫褴褛,從地上利落地站起來,破爛的衣服上全是灰塵,他也沒有撲散,像是帶着某種決心,兀自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