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歡喜樓,衆人商議後決定先出城。
不知靈孤道背後之人對此地的掌控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未免節外生枝,還是先離開為好。
當然,剛好撞到他們手上的魔族也被一并帶走。
他本是聽說過歡喜樓的名聲,想來搏個出路的,誰成想技不如人就罷了,還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強行帶離了靈孤道。
但他剛受了重傷,身不由己,隻能一臉憋悶的被人拎着,反抗不得。
靈孤道外方圓數百裡都杳無人煙,他們随意選了條小河邊停下。
煙蘅将魔族往地上一扔,對方悲憤擡頭,瞪着煙蘅的眼睛鼓得像隻青蛙,但還沒能維持多久,轉眼就開始“哇哇”地吐血。
煙蘅不動聲色退後兩步,将手往後一背,臉上明晃晃寫着:不是我幹的,不關我的事。
葉澄明側了側臉無聲輕笑,随即主動攬過審問的活兒。一地的血污讓他不想靠近,隔得遠遠的替弓着身子半跪在地上的魔族粗略治了治傷。
對方臉色終于好看了些,也不再一張嘴就吐血了。
他感激的目光投向葉澄明,方才一路行來他都被拎在半空中晃悠,小命還沒丢就算不錯了,壓根沒功夫去看“惡女”的同夥。
這時一擡頭,借着月色,替他治傷的好心人那張風神隽美的面容映入眼簾,他瞳孔驟縮,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尊、尊、尊上?
白衣的公子面若谪仙,唇畔甚至還含着溫和的笑意,但隻有他瞧見,對方眼裡的寒涼如冰。本欲俯身跪地而拜的身子霎時僵住,他沒敢動一下,也沒敢喚出那句“尊上”。
“你叫什麼?”
“滿、滿結。”
“妖族?”
滿結一頭霧水,雖說尊上必然不認識他這種小人物,可也不該把他錯認成妖族吧?
他遲疑半晌,沒琢磨明白尊上想讓他怎麼說。
是不是該順着尊上的話?尊上方才那句妖族說不定正是在暗示他!
滿結自認猜中尊上心思,正要開口認下妖族身份,葉澄明卻先一步開口道:“照實說,若膽敢隐瞞,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滿結身子狠狠一抖,脫口而出:“魔族,我是魔族!”
竟是個魔族?
煙蘅不由得往前傾了傾,去仔細打量滿結。母神臨世後,降神眷于人族,賜下氣運庇佑,以免孱弱的人族淪為其他幾族的奴隸,于是六界之中,無論神魔鬼妖,但凡有些修為的平素裡都會保持人族模樣。
可滿結受了重傷,為何還能保持人身?
煙蘅對魔族的疑問又增加了一個。
除了之前在浮生苑,這還是她第二次看見魔族,上次光打架了,這下有了個俘虜,倒是可以試試能不能從對方嘴裡撬出些什麼有用的情報來。
“你可識得昆玉?”
“昆玉?”滿結想了想,搖頭,“不認識,沒聽說過。”
“不認識?遲水山往南三百裡處,漳河之側,你敢說你沒去過?”
滿結混迹四方多年,心思不笨,聞言立馬反應過來:“難道是那個洞府的主人?冤枉啊,我隻是途徑漳河,實在太累了,見有個空蕩蕩的洞府,隻當是已經廢棄的,這才借地歇息幾日,我發誓,我什麼都沒拿,裡面什麼也沒有!”
崇歡不信這話:“什麼都沒有你心虛什麼?逃到靈孤道,又進了歡喜樓,難道還是巧合不成?”
滿結一臉委屈,目光在衆人臉上轉來轉去,最後還是看向葉澄明,雖然尊上看起來也很兇,但加上今天,這已經是尊上第二次救他了,他還是更信尊上。
“我說的都是實話,您、您方才救了我,我當然不會騙自己的救命恩人。”
“魔族詭詐,竟還懂得知恩圖報?”崇歡明晃晃的諷刺激得滿結一下從地上蹿起來,他年紀不大,個頭隻和他們中最嬌小的清河差不多,此時隻能拼命仰着頭去瞪崇歡,以示自己的憤怒。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認識幾個魔族?我就不信你們——”他卡住了,因為看不出崇歡的來曆,于是改了改詞道:“神仙就都是好東西嗎?要論狡詐,誰比得過人族?!”
突然被罵的神仙和人族:???
清河難得壓住了脾氣,隻嘟囔了一句:“罵他就罵他,帶上我們做什麼?”
實在是滿結眼裡的憤怒與難過太真實,他漲紅了眼,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讓清河都下意識覺得這少年是無辜的。
魔族的名聲向來不好,外界提起來誰不罵上幾句?僅僅詭詐二字,已算是崇歡顧及着修養十分收斂的言辭,故而衆人都不明白滿結為何會因此而這麼生氣。
崇歡沒有再說話,滿結卻像是突然洩了氣,無力地垂下頭去,臉上神情盡數被遮掩,但水滴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來還是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