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晏姑娘雖是姐妹兄弟衆多,卻無一人同心,生活在那樣的宅院中,難怪年紀這樣小,就自己在外頭做起了生意。
“無妨,下月初三,你帶着織品來一趟韋府,我帶你認識我阿兄阿姐,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韋慕靈拍拍晏绾的肩,爽快道,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的趾高氣昂。
晏绾遮去嘴角的笑意,執起茶盞,“那就多謝韋姑娘了。”
韋慕靈擺擺手,讓婢女呈上十兩銀子,“這是定金,你隻管挑貴的料子做,不必替我節省,初三登府我再與你結算。”
“華錦閣的手藝,韋姑娘就放心吧。”晏绾讓人将這十兩銀子收下,一偏頭看見桃枝正站在門外,掩着半邊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拼命朝這裡使眼色。
應該是晏府裡出事了,晏绾重新擺上笑意,“我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就不留韋姑娘了。”
韋慕靈爽快地起身,“正巧,我約了阿姐去逛胭脂鋪子,就不耽誤你的事了,别忘了下月初三來韋府送織品。”
晏绾長睫輕顫,“這是自然,青荷,送韋姑娘下樓。”
一行人離開後,桃枝垂着頭走進來,行了個禮,“姑娘,華錦閣的事情瞞不住了,老爺和魏小娘那已然得知此事,差了府裡的婆子來請姑娘即刻回府。”
晏绾重新坐了下來,給自己重新沏了盞茶,熱氣氤氲而上,少女動作娴熟,不見絲毫慌亂。
桃枝雖猜想姑娘心中有數,但也不免焦急,“姑娘,那婆子就要到了,咱們如何應對?”
“這是怎麼了......?”送客回來的青荷前腳剛踏進屋内,見桃枝表情不對,立刻轉身掩上房門,“出什麼事了?”
桃枝将事情又複述了一遍,晏绾還是不急不緩地飲茶。
直到将杯中的茶飲盡,少女放下茶盞,不辨喜怒地看向桃枝,“你急什麼?便是差了婆子來又如何?她能将我綁回去?”
晏绾站起身,踱了幾步,“就是回去又如何?這華錦閣是我一人的華錦閣嗎?”
青荷心内一動,彎腰拱手,“何止是姑娘一人心血,華錦閣的正堂内還高挂着太後聖賜的牌匾,華錦閣的制品還穿在德惠長公主身上,還是太後娘娘珍而重之的壽禮。”
“既然如此,我有何懼?我有何過?”晏绾重新坐回茶幾前,“阿珏,去把那婆子帶上來,我倒要看看她替魏蘭茹帶了些什麼話來。”
習珏颔首,領命而去。
屋子内靜悄悄的,桃枝心知方才自己過于沉不住氣惹了姑娘不喜,此時大氣也不敢喘。
“桃枝,再熱壺茶來。”晏绾的手指輕叩桌面,“要最燙的那種。”
不一會,人就被習珏帶了上來,推推搡搡、不情不願地跪在了地上,“奴婢見過六姑娘。”
“擡起頭來。”晏绾掃了一眼,笑了聲,“原來是魏小娘身邊伺候的人,不知小娘特地遣你來華錦閣是為何事?”
那婆子聽不慣這六姑娘一口一個的小娘,唾了口,“是什麼事六姑娘随奴婢回去便知,這可不是夫人一人的主意,老爺也在府裡,奴婢勸您還是早些回去......”
話音未落,還帶着熱水的茶盞就砸到了那婆子的膝前,碎片四濺,滾燙的茶水瞬間染濕她的衣物,刺痛使她下意識地想要站起身來,卻被身後的習珏壓住肩膀,狠狠摁在地上。
晏绾看着那婆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臉色,面色平靜,似乎隻是随手潑了盆髒水,“燙嗎?”
婆子口中咒罵,“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若不是夫人仁慈,府裡哪還有你說話的份.....下賤玩意兒,翅膀硬了就想飛了.......”
晏绾笑了,笑容很快熄滅,“習珏,拔了她的舌頭。”
那婆子見向來性子綿軟的六姑娘不像在開玩笑,這才怕了,吓得連磕了幾個響頭,又起身扇起自己嘴巴,“奴婢該死.......該死......求六姑娘饒恕......”
晏绾站起身來,華貴的裙擺像是水波一樣層層漾開,趴在地上的婆子隻能看見裙擺下的那雙金絲繡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然後一腳踩上她的手指,鞋子的主人輕描淡寫道:“早這樣不就好了,何必浪費我一盞好茶,既然是小娘和父親要見我,那就走吧。”
說罷,移開了繡鞋。
“桃枝,取外衣來。”晏绾嬌弱地咳了兩聲,待侍女替她披上暖和的兔毛披風後,蓮步輕移,率先走出了房間。
婆子的頭還在地上磕着,不敢擅自起身,背上毛毛地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六姑娘看着病怏怏的,誰想到是個活閻羅,回去後還是要叮囑夫人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