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華錦閣做的是上等的缂絲料子,價格自然是更貴些......”才下到樓梯的轉角處,晏绾就聽到呂掌櫃解釋的聲音傳來。
還算平靜的聲音下壓抑着一絲怒氣,看來已經折騰很久,連好脾氣的呂祯都被整得不耐煩了。
“什麼上等,我看也不過就是些俗物,沒一樣能入本小姐的眼。”那趾高氣昂的聲音還在嫌棄個不停。
聲音的周圍已經攏了一圈的看客,透過錯落的縫隙朝内看去,可以看見穿着粉裙的少女,面容嬌美,氣質不俗,隻是這脾氣屬實算不上好。
能上到二樓來購物的客人大多是南杭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再這麼鬧下去,就要影響生意了。
“這是怎麼了?來者即是客,可是華錦閣有什麼招待不周?”晏绾出聲打斷,圍着的人群轉頭一看,雖然不知少女是何來頭,也都紛紛讓出了道。
韋慕靈上下掃視她一眼,語氣不屑,“你是誰?也配來管本小姐的事?”繼而轉過頭瞪着呂祯,“聽到沒有?我要見你們東家!”
“我就是華錦閣的東家,姑娘有什麼事找我就行。”晏绾不卑不亢,她猜到眼前少女來頭不小,卻沒有半點谄媚和讨好,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讨論今天的天氣。
“你?”韋慕靈這才正眼看她,“難怪這華錦閣做不出什麼新鮮花樣,原來東家竟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話音剛落,她身邊的兩個侍女就捂着嘴笑起來,可笑半天,也沒見被笑之人惱羞成怒,漸漸地也就不笑了。
晏绾神色平靜,“這話就權當姑娘誇我年少有為了,既然二樓沒有能讓姑娘滿意的制品,不妨随我上三樓,隻要姑娘出得起銀子,華錦閣就不會叫姑娘空手而歸。”
“銀子?本姑娘有的是!”韋慕靈一揮手,“那就帶我上三樓,我倒要看看這聲勢滔天、又得太後親筆的華錦閣有些什麼本事。”
“請。”晏绾輕拿輕放,韋慕靈嚣張的氣焰像被潑了盆冷水,她輕輕哼了聲,提起裙擺,跟在晏绾身後上了樓。
上樓撩開珠簾後,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韋慕靈也不禁被入目的奢華震驚到了,隻是依舊嘴硬,“就是這?我看也不過如此......”
晏绾笑而不語,讓人将韋慕靈迎了進去,侍女立刻遞上那本冊子。
韋慕靈略顯不耐煩地接過來翻了翻,越往後看眼睛瞪得越大,手上的動作慢慢停下,直至翻完整本冊子,語氣中的那份不屑已淡去。
隻是仍是倨傲,“的确有些本事,不過我想要的,冊子上可沒有。”
侍女垂着腦袋,上前取走冊子,而後繼續躬立在一旁。
晏绾依舊笑容淡淡,“那韋姑娘不妨說說想要的是什麼?”
“你知道我?”
“韋督軍嫡次女韋慕靈,家世才貌俱是聲名在外,南杭城内恐怕無人不曉,更何況我一個做生意的?”晏绾的聲音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人的心尖,明明是誇贊的話,卻不像其他人的谄媚奉承那樣令人反感。
韋慕靈的表情僵了僵,不想叫人發現她的異樣,生硬地移開話題,“你既知道我是韋府嫡女,就該知道下月初八是韋府嫡長女,也就是我阿姐出嫁的日子,我想送她份禮物。”
她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慢悠悠道:“我想要用缂絲織一幅仕女圖,上面要有紅梅,還得有古琴,這兩樣是我阿姐最喜歡的事物,其餘的,你自己看着辦。”
韋慕靈揮揮手,身後的婢女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幅卷軸,遞到晏绾面前。
“這是我阿姐的畫像。”
晏绾揭開卷軸上的絲帶,攤開畫卷,上面畫着一錦衣少女,正側坐于亭中低眉淺笑。
眼神似有柔光注視着池裡的遊魚,嘴角的笑意使之美若月晖,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駐足流連。
韋慕靈已算美貌,但畫上女子容色還遠在她之上。
晏绾将畫像卷起,交給一旁的侍女,“韋姑娘的畫技了得,畫中之人仿佛要脫紙而出,形貌音容惟妙惟肖。”
韋慕靈端起茶盞,臉上出現幾許笑意,“我可沒說這幅畫出自我之手,晏姑娘竟如此肯定?”
“像韋府這樣的人家,有定期請畫師上門作畫的習慣,然這幅畫的精妙之處卻不止流于面上的形式技法,更在于其用心和用情,這可不是畫師能畫出來的。”晏绾分析道,“看來韋姑娘與令姐關系甚好。”
談論起阿姐,韋慕靈身上的戾氣驕縱全都消失不見,隻餘留下溫情和眷念,“這是自然,我與阿姐自幼一同長大,又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深厚。”
韋慕靈瞅了眼略顯失意的少女,心直口快,“難道你家中并無兄弟姐妹?”
晏绾垂下頭,似是脆弱,頸線修長起伏,“有......隻是到底不似同胞手足那般親近......”
韋慕靈恍然想起母親曾閑談起過晏家,婉惜昌平縣主這樣的妙人竟然會成為晏家媳,更可惡的是發妻剛過世,那晏峰便扶了妾室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