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梅花又開了啊......”紀晔的神情放松了下來,甚至帶上了幾分笑意。
納蘭嫣氣急,那片梅林是孝仁皇太後生前最愛,這時候再說些什麼渾話,就是在觸皇上的黴頭了,就算不甘心,也隻能閉嘴。
紀晔在心裡感傷一番後,大手一揮,“不必管他們,倒是你們,一個也别想跑,咱們繼續飲酒!”
梁守義這才從地上起來,樂呵呵地回到皇上身邊伺候,大家也都一掃方才沉悶的氣氛,繼續歡飲達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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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梁守義一行人走後,晏绾緩步從梅林中拐出,正碰上從質子所離開的紀淑怡,她主動上前,行了個半禮,“今夜多謝殿下解圍。”
雖然晏绾在決定救祁頌年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不過長公主的這一幫的确省掉她不少麻煩。
紀淑怡臉上帶着淺笑,伸手虛扶了一把,“晏姑娘不必多禮,你該謝的另有其人......有人有心要救你,否則本宮也沒辦法如此及時地出現。”
德惠長公主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晏绾身後的那片梅林,眼神收回到晏绾身上的時候帶着一絲複雜,又很快消失不見,她轉身欲走,走出幾步卻又忍不住蹙眉回頭道,“臨京水深,就算有人相護,晏姑娘仍是要當心......”
而後帶起一陣香風,留下聽得雲裡霧裡的晏绾,同身後的嬷嬷離開了。
晏绾轉過身,審視地盯着梅林,“暗中窺探可不是君子所為,你還不出來嗎?”
方才她在救祁頌年的時候便覺得林中有人,偏偏這人半點隐藏的意思也沒有,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在暗中看着,對她也并無惡意,所以她也就聽之任之了。
腳步落在綿軟雪地裡的聲響輕而穩,身後傳來男子懶倦的輕笑,“晏姑娘果真敏銳。”
晏绾回過頭,就見男人一身禦賜的墨色妝花紗雲肩通袖膝襕蟒袍,眉目妖豔得不像話,腳步不緊不慢,懶洋洋地行來,風流天成,遠非尋常世家子所能及。
十六沒有跟在身邊撐傘,是以男子的蟒袍上沾了不少落雪,融去時留下一道道細小的濕印。
晏绾一驚,“溫公子?”
來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溫淮序雖是富商巨賈,但也難逃商人的身份,如何能出現在皇宮裡,除非他的身份遠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晏绾心裡多有猜測,嘴角的笑意卻隻增不減,“那日還得多謝溫公子及時趕到,否則隻怕是兇多吉少了。隻是溫公子如何會出現在這?”
溫淮序看着少女拐彎抹角地探聽自己的身份,薄唇揚起一個隐蔽卻好看的弧度,“晏姑娘是怎麼出現在這的,我就是怎麼在這的。”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晏绾氣悶,既然他不說,往後自有旁的方法知曉,轉而說道:“溫公子在這梅林中許久,分明早就看見祁公子暈倒在雪地中卻不管,倒讓我當了這個救命恩人。”
“你若不出手我自會相救,西羌質子絕不是池中之物,日後對你有好處。”
這話倒是讓晏绾有些訝然,“你怎知我是存了利用之心,而非心善?”
“晏姑娘不是這樣菩薩心腸的人,會冒着被皇上疑心的風險救他自然是因為他有用,我也一樣。”溫淮序的話直白,可卻是事實。
他早已多次見識過她對自己的心狠,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這晏家的六姑娘當真如傳聞一般嬌弱。
晏绾笑了起來,“隻可惜了長公主欠你的人情。”
溫淮序站在梅花枝旁,聞言偏頭看向少女,一向上挑着高傲的眼變得水光潋滟,眼尾暈着抹紅,旖旎與淡漠混雜。
“溫公子......”晏绾見男子半晌沒有回聲,剛想開口打破安靜,到嘴邊的話卻蓦地卡住,因為眼前的男人長腿一邁,高大的身影就這麼籠罩過來。
溫淮序的眼睛眯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解釋,“德惠長公主與當今皇上一母同胞,皇上還沒登基前,他們在宮裡的日子并不好過,我曾出手幫助過他們,人情就是這麼欠下的。”
晏绾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鞋尖,隻聞到一股冷冽的香鑽進鼻子,卻分不清是梅香還是他身上熏的香,又聽男人繼續說道,“慧極必傷,晏姑娘太過聰明,往後的路......”
溫淮序的聲音很低,腳步也停住了,沒有再靠近,兩人之間隔着并不逾越的距離。
罷了,這天底下還有他護不住的人嗎?多照拂幾分就是了。
溫淮序直起身,眼中的水光輕輕顫動着,默然拉開距離,收斂了漫不經心的神色,“宴會要結束了,晏姑娘還是早些回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