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貴人打量,馮松觑了一眼洗衣的少女,舌頭在黃牙上溜了圈,“那是客棧裡粗使的丫頭,手腳笨,惹了客人生氣,因此罰她幹粗活,不上品的東西罷了,别污了貴人的眼。”
說着不經意地用肥胖的身軀擋住那少女,笑着将幾人迎進堂中。
晏绾颔首,側頭對桃枝低語了幾句,才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像是沒了興趣,随他走入内堂。
沒有人注意到身後的少女木木地擡起頭,失神地盯着衆人的背影,眼中全是掙紮與彷徨。
她想起那些人視而不見的餘光,想起知情者不堪入耳的責罵,片刻後,淚水又湧了出來,她低下頭,将那生着凍瘡的紅腫的手插到熱水裡面,在一陣麻辣之後,雖然也感覺到有些疼痛,心裡隻是恍恍惚惚的,仿佛她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
遠近的房屋瓦舍上灑落一層如霜似雪的月光,幾戶人家的門頭懸挂着參差不齊的燈籠,猶如漂浮在空中的鬼火,在夜風細雪中輕輕搖曳。
客棧老舊的茶房内,一團巨大的黑影在牆面上晃動着,另一處的影子幾乎被逼近角落去。
白芷一步步地往後退着,直至後腰頂上冰冷的櫃角,她停了下來,瘦弱的身體抖如篩糠。
“也不是第一次了,躲什麼?今夜有貴人在,老子勸你小點聲,别不識好歹!”借着外頭的光,隐約可見那團黑影正是馮松,正說着話,手卻不老實地往女孩身下探去。
白芷吓得尖叫起來,使勁地推搡着,“你放開——”
馮松卻更加興奮,嘿嘿笑着,一把抓住白芷的頭發将她拽到自己跟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打向女孩白皙的臉頰。
“啪”地一聲脆響傳來,女孩捂着臉,眼睛睜得老大,裡面盛滿淚水,雙唇顫抖着盡力往後靠,想要遠離眼前的黑影。
“怎麼,還不樂意?”馮松一把捏住白芷的下巴,強硬地讓她擡頭,“這張臉長得真不錯,就算哭起來也清純,比堂子裡那些女人好多了,哈哈……”
“呸!”白芷惡狠狠地咬在男人的虎口上,幾乎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恨不得能撕扯下一塊肉來,這樣任人欺辱的日子她過夠了,就算玉石俱焚也必不讓這死東西撈到好處!
劇烈的疼痛叫馮松嗷叫着撒了手,捂着虎口往後退了兩步,借着外頭的亮光瞧了眼,深深的一圈牙印混着滲出的血尤為顯眼。
他唾了聲上前一步,掄圓了巴掌,女孩白皙的面上立刻浮現出兩個鮮紅的印子,“什麼玩意?别給臉不要臉,否則老子弄死你!”
說罷,便蠻橫地伸手抓住白芷的肩膀,用力把她往自己懷裡按去,那張猙獰的笑臉湊近了她,幾乎貼在她的唇瓣邊:“看你今天還怎麼跑?”
白芷被迫仰着脖頸,雙腳卻離地懸空,她使勁掙紮起來,想要推開馮松,可她哪裡是對方的對手,壓根無路可逃。
背部抵在堅硬冰冷的牆壁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涼,身上仿佛有一條粘膩的蛇在肆意遊走,腦袋昏沉沉的,胃中不斷翻湧,難受極了。
窗戶外頭是灰蒙蒙的月亮,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切。
白芷閉上眼,鼻尖酸澀,她的手慢慢摸向放在櫃頂的剪刀,緊緊攥在手裡,就算玉石俱焚,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人渣逍遙于世間。
“砰——”
握着剪刀的手還沒有舉起,落了門闩的茶房就被人從外頭一腳踹開,冷風呼嗖地灌進來,正鑽進馮松褪到腿彎的褲子裡。
男人被吓了一跳,冷得一激靈,慌忙拿手将褲子拽了上來,張皇失措地問道:“誰?”
待看清來人後,連褲帶子也不敢系了,膝蓋“咚”地砸在地上,一連串的響頭,“貴人您......您怎麼來了......”
習珏收了腳,環抱着劍擋在晏绾身前,高大的身形這麼一矗,就将那跪在地上的髒東西擋了個幹淨。
白芷衣衫不整地貼着牆面,大大的眼睛不見一絲光彩,像是魇住了,手裡還舉着一柄沒有紮下去的剪子,兩汪眼淚止不住似地往下流。
青荷急忙解了外袍,快走幾步将瑟瑟發抖的少女裹進袍子中,奪過剪子丢到地上,經過馮松的時候氣惱地唾了聲,“好不知羞的混賬東西,連這樣小的姑娘也不放過,當真是禽獸不如。”
馮松平日裡也算是頤指氣使慣了,被罵了個沒臉,當下有些心氣不順。
他直起身闆,那雙昏沉的豆眼在青荷身上溜了一圈,不敢罵貴客的婢女,卻是指着白芷罵道:“貴人們可不能冤了草民,若不是她仗着有幾分姿色蓄意勾引,我犯得着同一個丫頭片子這般嗎?什麼樣的女人堂子裡沒有?”
方才還打着哆嗦的白芷聽了,奮力從袍子裡掙了出去,沖到馮松身前,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我抵死不從,你便動辄打罵,若隻是搓磨我一人也就罷了....你......你還拿我爺爺的命要挾,卻出爾反爾,生生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