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屹安的手不由得一僵,他攬抱着甯楚檀,可以感覺到一滴滴的淚水落在他的衣袖處。
他沒有否認。
甯楚檀渾身無力,她靠在顧屹安的懷中,他身上很燙,滾燙的溫度無法暖和她冰涼的内心。
她以為與顧屹安的相遇,是幸運。而他們之間的阻礙是孟家未婚妻的名頭,是時局所緻。孟錦川與她交好,要想擺脫孟家少夫人的身份,雖然有難度,但并非不可能。
父親說不希望她與顧屹安多交往時,她以為父親是介懷顧屹安的身份。她還想着以後慢慢開解父親,讓父親接受他們的關系。
她想,隻要她過得好,至親定也是歡喜的。
可是,她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的隔閡并不是所謂的孟家,也不是至親的不喜,而是鮮血淋漓的人命。
方家,甯家。
他面對着她,應是憎恨的吧。
她沒有任何資格可以和他在一起。
顧屹安感覺到她在發抖,她在忍着哭。
她應當是想了很多很多,也想得很糟糕。
他歎息:“并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方家的覆滅在一夕之間,他當時年歲不大,最大的記憶是母親帶着他倉皇出逃的面容。
甯家與方家的恩怨,并不是甯楚檀所以為的那般死局。
甯楚檀想着在爺爺的遺物中尋到的記事本,寥寥數句,颠覆了她心中爺爺的形象。
字字句句,揭示過往方家的滅門慘案,與甯家有關。
顧屹安抱着她,伸手輕撫她的鬓發,他沒想着瞞一輩子,這事兒,到他最後動手的時候,她總會知道的。
甯楚檀壓着哽咽,她拽着顧屹安的衣袖,仿佛這般就能給予一定的勇氣。
顧屹安歎了一口氣:“楚檀,有些話,我現下不好說,這兒不是我的地方,隔牆有耳。”
臉上的淚水簌簌落下,甯楚檀伸手抹去自己面頰上的淚痕,轉過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
顧屹安動作輕柔地替她将面頰上的淚痕拭淨,沉默少許,他問:“你不該進來,他抓着這個把柄,會給你安上一個與我有私情的謠言,毀了甯孟兩家的聯姻。”
江雁北的心思,他很了解。自然,這個話題,也是為了轉移甯楚檀的注意力。
他會将一切都細細與她說,但不是現在。
甯楚檀垂下眼,輕聲道:“也不是謠言。”
他們确實有私情。
“況且,”甯楚檀抿了抿唇,澀然而言,“我在他們面前說了,我是你的人。”
顧屹安很是意外。
“他、不讓我進來,我這般說,他們才能讓我見你。”她急聲解釋。
孟家少夫人與江家義子有私情,這将是一個極具有意義的桃色新聞。
顧屹安歎了一口氣,低聲輕語:“若是讓孟家知道了,怕是要責難你的。”
甯楚檀别開臉,嗫嚅支吾:“孟少爺當時就聽到了。”
“也就是說,你當着孟少爺的面,說與我私定終身?”他又問。
她羞臊着點頭:“他也沒說什麼的。”
孟錦川知道當時是事急從權,況且江小姐不也說看上他了,她和孟錦川這也算是王八對烏龜,各綠各的。
甯楚檀對上顧屹安帶笑的雙眸,她面上一熱,窘得躺不住,想要起身離開。
顧屹安卻是将她環抱在懷裡,她怕拉扯間會傷了他,也就隻能低下頭,幹脆就直接縮在他的懷裡。
“還有什麼嗎?”他再問。
“江小姐說,”她頓了一下,接着道,“她說看上孟少爺了。江老爺很開心。大抵就是這樣的。”
“難為你們了。”他沉沉道了一句。
甯楚檀想了想,小聲問道:“江小姐,會不會有麻煩?”
他們當時是真沒法子了。她四處尋人,都尋不得他的消息,孟錦川帶着她去找江雲喬的時候,她也沒想太多,可是等到一行人進了江家大院,見到江老爺子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江雁北是江雲喬的父親,而顧屹安是她的兄長,江雲喬夾在中間,怕是不好做。
“放心吧,雲喬心有思量。”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他輕笑,胸膛處微微震動:“怕了?”
“不是,”她擰着眉,“你身上的傷口不大好,我帶的藥也不多,你這樣熬着,身體吃不住的。”
顧屹安的身體現在都是暖烘烘的,他一直在持續發熱,這便就說明他的傷口太大,炎症并發,才會導緻持續發熱。發熱,是身體的保護機制在預警。
她很清楚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很快的,等一個人來,我們就能走。”顧屹安面上帶着笑,眸子清亮,透着一絲盤算。
他以身入局,總歸是要得了想要的結果,才不枉費這一次冒險。
其中,隻有一樁不妥帖,便就是讓懷中的女孩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