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落下,就見門口走進一人,是那死者陳萬成的心腹,鄧策。
“鄧先生,”顧屹安指了指曼妮小姐身邊的椅子,“請坐。”
鄧策來到警署的時候,便就知道今兒這一局,怕就是請君入甕了。隻可惜,他不得不來。
“三爺客氣了。”鄧策大大方方地坐在曼妮身邊。
顧屹安面上帶笑,卻不接話。
今日這一局的主角,就是鄧策。
甯楚檀盯着兩人看,隻覺得這兩人間,面上笑臉相迎,實則劍拔弩張。
其他的探員退了出去,在門外守着。留在會議室内的,都是顧屹安的心腹。
“三爺請我來,定不是為了叙舊。大家夥兒,也沒那閑情逸緻,在警署裡和三爺聊天。”鄧策摸了摸手腕,腕上顯出些許紅痕,顧三爺請人的手段沒那麼溫柔。
“自然,”顧屹安放下水杯,“耽誤大家的時間,就是為了給大家一個交代。不論是陳爺的死,蔣老五的意外,或者是白老爺子的過世,想來大家都等着顧某給個解釋。”
會議室裡的人,也都是從風浪中闖過來的,心思沉沉,臉上神情不變。
“三爺,請說。”青洪幫的方知行拱手示意,他是陪着白鵬程來的。白鵬程當年從興和堂退出,轉頭就入了青洪幫,他看着白老爺子的面子,将人留下。
畢竟是故人之子。如今白老爺子仙逝,他作為長輩,總歸是要給人看着點。
“方老大,客氣了。”
這話落下,便就是預示着人命案子要揭開那一層迷霧。
“說來,這幾起案子,都和鄧先生有關,”顧屹安頓了下,“或者,應該喊你,淩先生更妥帖,淩文熙先生。”
鄧策低着頭,不言不語,臉上的神情看不清。
隻是聽到顧屹安這句稱呼的時候,白鵬程的臉色很難看。
煙霧缭繞,有人在抽煙。
顧屹安低低咳了兩聲。
甯楚檀皺眉看了下捏着香煙的薛童。她起身,走到窗邊,将窗子推開,冷風呼呼地吹了進來,将屋子裡的煙氣吹散。
她動作輕柔,腳步盈盈,未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顧屹安悶咳着,少許,停了下來。他又抿了一口水,擡眸掠向甯楚檀,眼底浮起笑意。
甯楚檀又坐回了位置上,江雲喬靠着椅子,坐得歪歪扭扭。隻是别人這般歪扭坐着,應是姿态不雅,可是放在她身上,卻是風流姿态。
她瞥了一眼甯楚檀,壓低聲音:“倒還懂得心疼人。”
甯楚檀但笑不語,眼神始終落在顧屹安的身上。
顧屹安打開放在桌上的文件袋:“事情,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這一句話,宛如驚雷。
炸得滿屋子裡的人神色各異。
甯楚檀怎麼都想不到,不僅是三樁案子,牽扯不清,竟然還能牽出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
會議室内很安靜,沒人開口。
一種詭異的甯靜蔓延開來,然後是那袅袅娜娜的煙霧飄散着。
甯楚檀轉頭又看了一眼薛童,陡然發現這位油頭粉面的浪蕩公子哥眼神發直,手中的香煙并未抽上,隻是風吹着煙頭一點一點發光,很快就燒得靠近了夾着煙管的指頭。
紅光一閃,薛童哆嗦了下,急忙抖了抖手。那香煙就落了地,他看着落地的紅點,慢慢地伸腳碾踩着。
他在害怕。
甯楚檀想着。
白萬裡是最先開口的:“三爺,和二十多年前的事扯上關系的,是哪一樁案子?你也知道,興和堂現下忙得很,我沒空在這兒慢慢磨着。”
“旁的人,與我無關。我隻想知道白老爺子的死。”
“這三樁案子,是一環扣一環。”
“是有人在複仇。”
“而事由就必須從二十多年前說起,萬裡兄,得勞煩你耐心聽聽了。”
顧屹安微笑。
他翻開那一份薄薄的文件:“二十多年前,舜城裡有一戶行醫的夫婦,醫術精湛,時常義診施藥,在民間甚有佳名。”
“故事的男主人姓淩,那時候很多百姓尊稱他淩先生,他與淩夫人,恩愛有加,志同道合。”
故事一開始,甯楚檀的腦中浮起些許熟悉的記憶,這個故事,她聽爺爺說過,不,這不是一個故事,這是一個悲慘的案子。
淩氏夫婦出外義診,撿到了個奄奄一息的乞兒,他們好心收留了這個可憐而又瀕死的乞兒。後來的一切慘事,發生得很突然。
聽聞淩氏夫婦懷有異寶,可惜懷璧其罪。
那個狼心狗肺的乞兒,聯同一名藥店夥計,以及一名賭徒,殺人奪寶。
“财帛動人心。”鄧策突然接過了話頭,“所以,他們動手了。那日,乞兒迷倒了淩氏夫婦,夥計和賭徒就來了。那晚,他們對淩氏夫婦言行逼供,甚至......”
鄧策的話停了下來,他的聲音是淡漠的,但是卻令人不寒而栗,眼裡浮起血絲以及無法遮掩的痛苦。
“賭徒當着淩先生和孩子的面,欺辱了淩夫人。淩先生奮起反抗,卻被打折了四肢。而他們拖着孩子一下一下撞擊着牆壁,撞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最後,他們沒得到寶物,又怕讓人發現惡行,就一把火燒了淩家。”
鄧策紅着眼,恨恨道:“那個乞兒叫蔣勇,那個賭徒叫陳萬裡,那個藥店夥計叫白振江。”
白萬裡聽到這兒,勃然大怒,吼道:“你瞎說!白老爺子義薄雲天,俠義心腸,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無恥小人!”
“俠義心腸?呵!”鄧策冷冷一笑,盯着白萬裡,一字一句:“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叫淩文熙,就是那個被撞破了腦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