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天間一洗如碧。
一輛黃包車穩穩當當地往警署的方向行進着,一路上是人間煙火,食物的香氣在街巷間穿梭。
到了警署附近,那黃包車就停了下來。
警署周邊素來是清冷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想與之扯上關系。偶爾有幾道人影匆匆跑過,走得匆忙,背影看着很是狼狽。
一輛車,停在警署門口,很醒目,也很嚣張。
是江家的車。
戲将開場,她站在警署門口,莫名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甯楚檀往警署裡走去,韓青在警署門口等着了,引着她往裡走:“甯小姐,這邊。”
她看了一眼,低聲問:“三爺呢?”
警署裡的氣氛很奇怪,緊張,卻又有條不紊。一舉一動,似乎有很多眼睛在盯着,可是仔細去看,卻又找不到蛛絲馬迹。
“在會議室裡。”
甯楚檀沉默,看來今日來的人,很多。
她摸了摸自己拎着的小包,而後跟着人繼續往前走。身後藏着的目光,如芒在背。
陽光透過回廊的窗子,照進了走廊,清除了些許冷意。
等到甯楚檀進了會議室,會議室内已然是滿堂賓客,偶有竊語聲傳來。
但是,顧屹安不在。
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的人,在門開的時候,他們都靜了一靜,擡頭看向來人,見是甯楚檀,很快又轉開頭,自顧自地繼續小聲交談。
屋子裡的人,有的見過,有的很陌生。她一眼看去,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摸着槍殼的江雲喬最為顯眼。
江雲喬沒有看過來,她臉上帶着些許不耐。反倒是坐在她旁邊的孟錦川更為沉靜,與往日裡的跳脫不大一樣。
她走了過去。
美人如畫,倒是莫名吸引了旁人的目光,隻是等人行至江雲喬身邊時,那些目光便就瑟然消失。
“一夜沒睡?”江雲喬随口問了句。
甯楚檀坐下來,她眼下的青黛遮掩不住,直白地點點頭:“有病人要照顧。”
她沒說病人是誰,但江雲喬卻是心知肚明。
甯楚檀看着很是乖巧的孟錦川,那副坐不斜視的模樣,愣是看出了一絲戰戰兢兢。她遲疑片刻,小聲問道:“孟少爺,這是怎麼了?”
江雲喬斜睨了一眼:“沒什麼,小孩子不懂事,打一頓就好了。”
孟錦川聞言,扯了扯唇角,但似乎是扯到了什麼痛楚,臉上的表情僵硬而又怪異,看着甚是滑稽。甯楚檀眼尖地注意到他嘴角的痕迹,像是被人咬破的。
她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兩眼,孟錦川急忙别開臉。
還未開口,門被推開。
顧屹安走了進來,他穿着警服,蒼白而又淡漠,與場中的諸位,好似劃拉出了一道深深的界限。
突兀,令人心驚。
“三爺,”抱着雙臂靠在牆角裡的百萬裡冷笑一聲,放下手,“你這架子可真夠大的。”
他打量着顧屹安,目光炯炯。
昨夜裡,白萬裡就在興和堂裡。現下看着顧屹安行動自如,心中驚疑不定。那傷,不說緻命,但好歹也是要躺上一些日子的。
白萬裡朝着椅子上的白鵬程看去。
白鵬程一臉凝重,盯着顧屹安看了好一會兒,而後對着百萬裡搖搖頭。
顧屹安勾起一抹笑,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了桌上,神色自然地坐下來。
落座的時候,身形有一瞬間的僵硬。
旁人看不出來,緊盯着他的甯楚檀第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應當是扯到了傷口。
顧屹安沉聲:“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他掃過周邊,眼神掠過甯楚檀,神思微沉,卻是不動聲色。
屋子裡或坐或立的人都等得浮躁了。不過,大抵是在顧三爺的餘威震懾之下,敢怒不敢言。
人來得齊了。
靠坐在角落椅子上的油頭粉面的男子叫薛童,此時一臉的垂頭喪氣。滿面憔悴的玉生香蜷縮在桌角念念有詞,仿若瘋癫。
坐在小茶幾邊的曼妮小姐倒不若陳萬成死時那般驚慌失措,現下一派泰然自若,眉眼間的風情萬種,令人側目。她面前的茶杯冒着熱氣,卻不曾喝上一口。
仔細打量,便就會發現她的穿着打扮與平日大相徑庭。舒适寬松的細棉裙,腳下也不是漂亮的細跟鞋,而是牛筋底的棉布鞋,倒是頗有幾分溫婉婦人的感覺。
那種眉眼間自帶的豔麗與骨血裡散發出來的溫柔交錯,更顯得吸引人。
顧屹安壓下倦意,轉頭吩咐:“小馬,去給曼妮小姐換一杯熱水。不要茶水。”
“是。”站在門口的探員小馬利索地應下。
曼妮小姐驚詫地看了看顧屹安,她低頭抿着唇,心頭的不安越發濃重。
“三爺,我們不是來做客喝茶的,這有事兒,咱們是不是抓緊點說?”白鵬程站了起來,他拱手一禮。
顧屹安客套地笑言:“是這個道理。”
他端着熱水,小抿了一口。
韓青從門外匆匆走了進來,湊近他的耳邊低語。
“耽擱大家夥兒的時間了。現在人都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