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人事。
這三個字,太重。
爺爺的過世,父親的傷勢,明哲的病重......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往前看,不能沉浸在任何一種負面情緒中,很多事情需要她做決定。
在替顧屹安縫合傷口的時候,她清晰地感覺到,導師說得是對的。
而她的冷靜自持,是自欺欺人。
“張老闆能走,你也可以走嗎?”
“等你把該查的都查清後。”
顧屹安伸手輕輕摸了下她的鬓發,烏黑的頭發上别着一支銀白色的珍珠小花發夾,旁邊還粘着一朵白絹花,是喪服的裝扮。
若是他沒記錯,甯家老爺子後天淩晨出殡。
“你想知道,這一連串的案子是怎麼回事嗎?”
又是轉移話題。
甯楚檀無奈,她發現顧屹安總是喜歡在不好回答的時候,就抛出一個令人好奇的問題。
“三爺,你知道你有一個壞習慣嗎?聲東擊西。”
顧屹安停了一瞬,唇邊勾着笑:“甯大小姐真聰明,讓你發現了。”
真是把她當孩子哄了。
顧屹安順了順她的頭發:“我和張老闆的情況不一樣。”
甯楚檀聞言,心中一緊,她的手指微微蜷縮,垂着眼,面上的笑容很難看。一句不一樣,将她的打算都散了去。
顧屹安歎了一口氣,他的手是冰涼涼的,手指觸到她的額角,讓她不由得打了寒顫。
他收回手。
甯楚檀卻是默不作聲地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想着捂熱點。
“冷了,别凍着你。”顧屹安抽了下手,隻覺得一股暖意攏着。
他身上軟綿綿的,沒多少力氣。
“沒事,我熱着。”她小聲嘀咕。
他們在一個被窩裡,或是之前喝的藥發揮了作用,燒退了下去,他隻覺得周身是冰涼涼的,而她卻是暖烘烘的。
甯楚檀偎在他身邊,沒敢亂動,安安靜靜地拉着他的手。
“楚檀,我是真的想和你過日子的。”他認真說。
甯楚檀一愣,他的手比她大多了,手指修長,指上有薄薄的繭子,指骨很漂亮。她慢慢地與他十指相扣,擡眼看去:“我知道。”
他的心意,她明白。
“我可以等。”她說。
她可以等到他把一切都處理好,然後他‘退隐江湖’,她‘金屋藏嬌’。
顧屹安望着人,這姑娘,是個死心眼。
他大概招惹了個逃不過的‘桃花劫’。當然,他也不想逃。
“不會讓你等很久的。”他笑着。
“嗯。”
她知道,他素來說話算話。
“天快亮了,你睡會兒。明兒案子結了,甯老爺子出殡,我陪你。”顧屹安低語。
甯楚檀也覺得困頓,連日來,心神緊繃,一樁事接着一樁事,一刻不得安心歇着。此時聽着顧屹安的溫柔小哄,她隻覺得眼皮子都耷拉下來。
她卻還是挂念着:“爺爺出殡,你來,會給你惹麻煩的。你的傷,也要休養,不用......”
“沒什麼大礙,甯醫生妙手回春,傷不是問題。”
“你别逞強。”她不放心。
“有分寸的。”顧屹安安撫着,“睡吧。明天,晚點我讓人接你來警署。”
“警署?”她迷糊着問。
顧屹安低低‘嗯’了一聲。
“案子破了。你是嫌疑人,也是該到場聽個明白。”他溫聲道,“孟少爺,雲喬會送人過去的。”
聽到‘孟少爺’三個字,甯楚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孟少爺還在江小姐那兒。
走之前,他還鬧着,也不知道她離開後,孟少爺是是否與江小姐鬧起來了?
“雲喬會把人照顧好的。”他說。
照顧好?甯楚檀沉默,她總覺得這個照顧,多少有點讓人不安。但大抵是不傷性命的。
“孟家的麻煩是都解決了嗎?”她又問了一句。
顧屹安受了這麼大的罪,若是孟家的麻煩沒能解決,這不就是白遭罪了。
“規矩都走完了,自然是解決了。”顧屹安回道。
“這規矩,可真讨厭。”
甯楚檀靠在顧屹安的身邊,不虞地嘀咕着。一切讓顧屹安受傷的事兒,都令她覺得讨厭。
“對不起。”他沒想着讓她擔心。
她搖搖頭。
身不由己,這個道理,她懂。
況且,他也是為了替她解決麻煩。
這個女孩,就是這麼乖巧,令人憐愛。
屋子裡,無一絲聲響。
昏昏暗暗的燈光有點晃眼,她側頭靠着他,親昵而又安心。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顧屹安低頭,他輕吻了下她的額角,溫溫軟軟。
“睡吧。”他輕言,“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他在回應。
一個家和未來的承諾。
等到天光大亮,甯楚檀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甯小姐,有人來接你了。”